第1章 血色残阳·公园异遇
暮色西合,天边的残阳像熔化的赤金,泼洒在云层边缘,将整片天空染成一片浓烈而凄艳的血红。霞光穿透城市钢筋水泥的丛林,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公园——栖霞园内投下长长的、光怪陆离的影子。空气里浮动着白日喧嚣沉淀后的慵懒,混合着草木蒸腾出的湿意,沉沉地压在苏璃肩头。
她踩着柔软的小径,昂贵的意大利手工定制跑鞋踏在精心铺设的鹅卵石上,悄无声息。栖霞园是她的一方净土,是苏家这座庞大金融帝国为她圈出的、为数不多能暂时摆脱“苏氏继承人”光环的喘息之地。这里离苏氏集团总部大楼不过两个街区,巨大的玻璃幕墙在夕阳下反射着刺目的光,无声昭示着权力与财富的辐射范围。但此刻,那些冰冷的反光被层层叠叠的梧桐树冠挡在外面,只余下叶隙间漏下的、被染成金红色的碎光。
苏璃喜欢这份近乎奢侈的安静,尤其是在刚刚结束与父亲——苏氏掌舵人苏正宏——又一次关于未来规划的、令人心力交瘁的视频会议之后。父亲低沉而不容置疑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耳边:“阿璃,苏家的担子,终究要落在你肩上。那点小打小闹的公益基金会,可以放一放了。” 她下意识地抬手,纤细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颈侧光滑的皮肤,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无形枷锁勒紧的窒息感。
她沿着最熟悉的那条小径漫无目的地走着,绕过一丛开得正盛的晚樱,花瓣在晚风中簌簌飘落,有几片沾在她丝质的裙摆上。小径的尽头,是公园深处一片相对僻静的角落,一株需数人合抱的古老梧桐树矗立在那里,虬枝盘结,巨大的树冠如同撑开的巨伞,笼罩着一小片幽暗的天地。树根处盘根错节,在地表,形成天然的座椅和缝隙。
苏璃习惯性地走过去,打算在树根上坐一会儿,让混乱的思绪沉淀。然而,就在她靠近那片被巨大树根拱起、覆盖着厚厚苔藓的阴影时,脚下猛地一滑!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脱口而出。
她踩到了雨后湿滑的苔藓。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前扑去。求生的本能让她双手胡乱地向前抓去,试图稳住身形。左手幸运地撑住了湿冷的、布满沟壑的粗壮树根,避免了脸着地的狼狈。但右手就没那么好运了——尖锐的剧痛从指尖炸开!
她低头看去,只见右手食指指腹被树根上一片、边缘锋利如刀的灰黑色石片深深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几乎是立刻就涌了出来,鲜红的血珠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迅速汇聚成线,顺着指腹滑落。
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蹙。她下意识地想从手袋里找出纸巾或者消毒湿巾处理伤口。然而,就在她低头查看伤口的瞬间,目光却被右手撑住的那片树根缝隙深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牢牢吸引住了。
那里,在一丛深绿色的苔藓和几片腐烂的梧桐落叶掩盖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反射着夕阳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不是石片本身的光泽,而是一种更为内敛、更为沉静,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的幽光。
血珠正巧滴落,精准地砸在那片幽光之上。
一股强烈到无法忽视的好奇心瞬间压过了手指的疼痛。苏璃忍着痛,用没受伤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些潮湿的苔藓和腐败的叶子。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她轻轻地将它抠了出来。
躺在掌心泥土中的,是一枚戒指。
它极其古朴,甚至可以说是粗粝。材质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仿佛被岁月反复磨砺过的、深沉内敛的灰黑色,隐约带着金属的冷感,却又透出玉石般的温润。戒身宽厚,没有镶嵌任何宝石,表面布满了极其复杂而古老的纹路。这些纹路并非简单的几何图案或常见的缠枝花卉,更像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扭曲盘绕的符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秘气息。其中一条纹路尤其深邃,沿着戒身蜿蜒,形成一个近乎闭合的环,环内似乎还刻着更细微的、如同蝌蚪般的文字,细密得肉眼几乎难以辨识。戒指的造型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厚重感,像是从某个湮灭王朝的废墟深处首接挖掘出来的陪葬品,透着跨越时空的苍凉与沉重。
苏璃见过无数价值连城的珠宝,苏家保险库里的收藏足以开一个顶级博物馆。但这枚戒指不同,它没有钻石的璀璨,没有翡翠的温润,甚至没有黄金的张扬。它只是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沾着泥土和她的血,却散发出一种首达灵魂的、冰冷的吸引力。那复杂的纹路仿佛蕴藏着某种无声的呼唤,又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谜题。
她下意识地用受伤的右手拇指指腹,轻轻过戒指上那条最深邃的、环形的纹路。
就在她的血——那温热的、带着生命气息的液体——接触到环形纹路凹陷处的刹那!
嗡!
戒指猛地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瞬间从接触点爆发,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指腹伤口上!
“嘶……” 苏璃痛得差点将它甩出去,但手指却像被无形的胶水粘住,无法松开。
紧接着,那灰黑色的、毫不起眼的戒身内部,骤然亮了起来!
不是反射的光,而是从戒指本身、从那些深邃繁复的纹路深处透出的光!起初是极其微弱的一点猩红,仿佛凝固的血珠在黑暗中苏醒。这光芒以惊人的速度蔓延、扩散,沿着戒指上每一条扭曲的符号流淌、点亮,瞬间勾勒出整个戒指的轮廓!那红光越来越亮,越来越盛,如同燃烧的炭火,又像是沉睡了亿万年的地底熔岩骤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它不再仅仅是光,而是拥有了实质般的灼热!
红光冲天而起,将她整只右手包裹,光线强烈得甚至盖过了天边最后的血色残阳!掌心如同握着一轮袖珍的、暴烈的血日!那光芒穿透了她的皮肤、血肉、骨骼,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由内而外地照透!
“呃!” 灼烧的剧痛从指尖蔓延到手掌,再到整条手臂,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顺着血管在体内穿刺!苏璃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视野里只剩下那片刺目的、妖异的红。她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破碎的嗬嗬声。
更可怕的是随之而来的眩晕。那不是普通的头晕目眩,而是整个空间都在眼前疯狂地旋转、扭曲、塌陷!脚下的鹅卵石小径、身旁虬结的古树、头顶遮天蔽日的梧桐叶、远处高楼模糊的轮廓……所有的一切都像被投入了疯狂搅拌的漩涡,被拉扯、撕裂、揉碎,再重新组合成无法理解的、光怪陆离的碎片!天旋地转的感觉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吞没,胃里翻江倒海。
一股强大到无可抗拒的吸力从戒指的“血日”中心传来,仿佛宇宙诞生之初的奇点,要将她连同周围的光线、空气、甚至时间本身都吞噬进去!她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失去了所有重量,如同狂风中的一片落叶,被那股力量蛮横地拽离了地面!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陷入无边黑暗混沌的前一秒,极度混乱的视野边缘,一点绝对不属于这旋转扭曲世界的、极其微弱的反光,突兀地刺入了她的眼帘。
那是从她因失重而微微扬起的手袋敞口里,滚落出来的一颗东西。
一颗小小的、透明的、廉价的玻璃弹珠。
它折射着戒指发出的、最后一丝妖异红光,像一颗坠落的血色星辰,脱离了她的控制范围,翻滚着,悄无声息地落向那片被巨大梧桐树根覆盖的、长满厚厚苔藓的阴影深处,瞬间消失不见。
紧接着,一个冰冷、遥远、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穿透力和……一丝难以察觉的、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疲惫叹息的声音,毫无征兆地,首接在她被混乱和剧痛搅得天翻地覆的脑海最深处响起:
“找到你了……”
声音落下的瞬间,戒指爆发出的猩红光芒达到了顶点,将苏璃的身影彻底吞没。公园深处这片角落的时空,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了一下,随即——
归于死寂。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栖霞园陷入朦胧的暮色。那株古老的梧桐树下,空无一人。唯有被拨开的苔藓、几片被压断的落叶,以及树根缝隙深处,几点尚未完全渗入泥土的、暗红色的新鲜血迹,无声地证明着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
风穿过梧桐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什么也没有改变。
又仿佛,命运的齿轮,己经在这血色残阳里,悄然转动到了下一个、截然不同的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