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访客
赫斯帕里得斯,这里是时序三女神的领地,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之一。
居住在天空、大地和海洋的神祇与精灵们更喜欢称呼三位时光女神为荷赖,意为“在正确的时刻”。
季节在女神们的舞蹈中轮转,仁慈的女神们把春天的祝福、夏天的热情和秋天的收获分散到人间,她们的领地自然也有着三个季节的所有魅力。
发髻华美的荷赖女神们是正义与秩序女神忒弥斯之女,神圣不可侵犯的正义女神令所有的邪恶在她面前不寒而栗、无所遁形。这位强有力的母亲庇佑了三位女儿,让荷赖们在二代提坦与三代提坦的战争中得以偏安一隅。
即便如此,荷赖女神们仍然担忧着这场将要席卷天空与大地的诸神之战。
如果她们的父亲宙斯取得了胜利,那么宙斯的殿堂中总归会有她们的一席之地;可如果是残忍可怕的二代神王克洛诺斯打败了他反叛的儿子,荷赖女神们绝不会有好下场!
被剥夺与生俱来的神职,从威严的真神跌落成为无足轻重的次等神祇甚至是神力微薄的宁芙仙女都还只是轻的!到了那个地步,忒弥斯的庇护也无法阻止被其他男神抢走,忍受屈辱服从于他们的结果!
更有甚者,反叛之子宙斯的女儿们会随着父亲被打入地下最黑暗的洞穴之中,永远不能与光明为伴!
要知道,天神乌拉诺斯留下了诅咒--终有一天,克洛诺斯也会迎来像他一样被自己的孩子推翻的命运!
为了杜绝自己像父亲一样被推翻的可能,克洛诺斯曾将帮助他推翻乌拉诺斯的独目巨人和百臂巨人们重新关回塔尔塔洛斯深渊之中,还吞噬了妻子瑞亚生下的每一个孩子。
克洛诺斯的暴戾让曾支持他成为神王的地母盖亚也无法忍耐,这才有了宙斯的崛起。盖亚暗地里保护了瑞亚用石头替换的小儿子宙斯,指引他与大洋神俄刻阿诺斯之女--象征才智与思敏的水文女神墨提斯相遇。
大洋神俄刻阿诺斯与海洋女神泰希斯孕育了3000多个孩子,是几乎所有河流水源的来源,虽然他们中的许多并未继承父母的强大力量,但不可否认这是个显赫的海洋家族,是宙斯阵营的有力支持者。
作为这个家族中公认最聪明的成员,墨提斯继承了水变化的特性,潮汐的起落、水位的升降、降雨的时辰与分量以及水的形态转变都在水文女神的掌握之中。
墨提斯拥有远超其余兄弟姐妹的超然眼光与智慧,但在狂热的爱情面前,智慧也要退避三舍。她调配了一种饮下后会呕吐的魔药,瑞亚哄骗丈夫喝下,成功解救了被克洛诺斯吞噬的5个孩子。
想到这里,荷赖女神们不由得更担忧了。她们那让人敬畏的母亲也是二代提坦之一,那12位曾见证过天与地分离的古老神祇在各自神职领域的造诣远非新神可比!而刚被解救出来的新神还没来得及熟悉神职,只是依靠那坚不可摧的躯体抗衡神王的伟力。
虽然二代提坦神中也有着生长之神克利俄斯、目光与视力的忒亚、记忆的摩涅莫绪涅等几位不擅战斗的,但光是克洛诺斯就能与宙斯三兄弟打的有来有回,其余二代泰坦眼下不过是在观望,等待时机成熟再下注获取更多利益而己。
正义与秩序的忒弥斯选择置身事外,大洋神俄刻阿诺斯与海洋女神泰希斯态度暧昧,愿意给予宙斯一定支持。
可这种支持实在有限,大洋神夫妇并没有做出更多承诺,更多的是畏惧地母盖亚的威权,只派出了他们的长女--誓言与憎恨的斯堤克斯女神与她的西个孩子,胜利女神尼刻、力量之神克拉托斯、热忱之神仄罗斯和暴力之神比亚作为宙斯的盟友参战。
而让荷赖女神们感到惶恐的,则是不久前被神后瑞亚送来赫斯帕里得斯的尊贵客人--母亲忒弥斯的侄女,父亲宙斯的姐姐,荷赖们的姐妹和姑姑,婚姻女神赫拉!
季节依托大地才得以显现,季节变换又被归于时间女神瑞亚的领域之中,荷赖女神天然就是盖亚和瑞亚的侍从,根本无法违抗她们的命令。
在开启与克洛诺斯的战端后,瑞亚就将小女儿赫拉交给大洋神夫妇抚养,这是母亲对女儿的保护,也是神后留在盟友手中的人质!是缔结信任的基础!
荷赖女神们丝毫不能左右这场战争的局势,她们根本无法保护赫拉!那么眼下赫拉被送往赫斯帕里得斯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大洋神夫妇与她们的父亲宙斯达成了更深层次的合作,不再需要人质维系信任?又或是信任己经破裂,俄刻阿诺斯宁愿放弃他的女儿也不掺和进来了?
三位女神远远观望着天际聚集的乌云,云中闪过的每一丝电光都让她们感到触目惊心。几位交战的神祇沐浴在光辉中,那些神力微弱的次神甚至无法首视他们,如果不是因为荷赖们是宙斯与忒弥斯的女儿,继承了天父的高贵血脉,或许早就被电光刺伤了眼睛。
一声怒吼传来,克洛诺斯的大手撕裂乌云,发出轻蔑的嘲笑后暂时退去。他己经和叛逆的儿子们纠缠了许久,叛逆之子们从一开始的生疏到现在的游刃有余,这样的变化己经让神王心惊。不能让叛逆之子们继续成长了!他要游说他的兄弟们加入自己,彻底扫平这场叛乱!
荷赖们一边为父亲担忧,一边低声议论起赫拉来到赫斯帕里得斯的原因。
头戴花冠的春天女神欧诺弥亚是三姐妹中最为聪慧者,她的目光遥遥掠过那神情沉静的水文女神墨提斯,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不由愣住了。
正被主人们议论的女神此刻却倒在花丛中酣然入睡。这是位异常美丽的女神,她的臂膀洁白如百合,秀美的卷发从金冠下泄出,沉睡的面庞上露出安详与威严的神情。
这并不常见。
真神的身躯永不会疲倦,他们胸中涌动着永不停歇的热情与活力,就像太阳与火焰那样灼热,海洋与天空一样广袤。偶有空虚,也会选择在宴饮中纵情享乐满足自己,少有入眠者。
梦境领域还不曾出现神祇,它眼下还是一片陌生的、现实世界之外的疆域,但于赫拉而言,早在她还在父亲腹中时就己经造访过这里。
女神随手拨开雾霭般的梦,不断深入未曾探索的领域,寻找曾窥见的那个身影。
细碎的记忆如河水般流淌,瑰丽色彩不断变幻,逐渐没入晦暗,只留下淡淡的幻影。在某个瞬间,花朵与草木的芬芳也开始淡去,穿过无尽的黑暗,踏上旧日回忆砌成的桥与阶梯,白臂女神在最深处的虚无中找到了祂。
祂的躯体裹在破败黑袍中,如同朽木般枯槁死寂;兜帽下是深邃的黑暗,只有一双眼睛泛着黯淡微光。
祂一动不动,就这么矗立在虚无中,并未为不速之客的到访给出反应。
“你是谁?”
赫拉向这个熟悉的陌生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你不是生者,也不属于亡魂,你在两者之间!难道你是自黑夜怀抱中新诞生的子嗣吗?”
祂仍然一动不动,似乎置身于一个只有他自己存在的世界,只是个不真实的幻影,没有灵性的躯壳,一丝波澜也不会掀起。
白臂的女神有些无措,她抬头望向兜帽中那双亮着微光的双眼,就看到那深邃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似乎是从不速之客身上汲取到了活力,祂如梦初醒,兜帽中流淌出低沉嘶哑、如巨石磨砺般的声音。
“你...看得到我?”
声音中有着毫不遮掩的惊讶,祂己经记不清自己多久与其他生命交流了。
祂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目之所及仍是那片一望无际的幽暗,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祂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也记不清自己的名字,因为祂走得实在是太远了。
记忆成了模糊的幻影,偶尔浮现又迅速消散,在灰暗中只留下暗淡的,细碎的火花。
祂知道自己正在丢失一些什么,似乎越往前,祂丢失的东西便越多,可是祂仍旧没有停下脚步。祂失去了姓名!遗忘了面孔!看不见来处!找不到去处!只能做个无法长久驻足的看客!
真是可笑,祂明明是为了逃离死亡才失去了一切。可现在,祂的灵魂之火几乎要在这无尽的孤寂中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