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宙斯的计划并非没有可能，但最后摘下果实的究竟是不是他，就颇有些耐人寻味了。
“她是奥林匹斯的一员，当然应该为了奥林匹斯的利益做出牺牲。”
宙斯绝口不提自己的谋划，顶着阿德亚涅斯的压力也要达成这桩婚姻。
在女神们担忧的注视下，阿德亚涅斯忽然笑了。
“我只是有些好奇，什么样的人能得到神王如此重视，甚至愿意将自己的孙女--一位不朽的女神嫁给他。”
梦神手中出现新鲜松实，它凝聚了长生不死之神性，如黄金铸造，只要一枚就足以让凡物登神。
“哈耳摩尼亚，如果宙斯为你选定的丈夫真的如此出色，令他也为之侧目，与这位英雄缔结婚姻也不算屈就。”
阿德亚涅斯温声细语，“人类的血脉能追溯至名望女神克吕墨涅之子厄庇墨透斯，所缺的无非是永生，只要补足这点缺陷就好。”
看到梦神手中的果实，宙斯陷入沉默。
永生的国王将永远维持统治，他反而会收割最大的一份信仰，从众神手中抢走这份利益。即便在宙斯的逼迫下离开王位，以国王登神的卡德摩斯也能间接维系统治，以城邦守护神的身份存在。
那时的底比斯也会在众神的默契打压下维持在一个强大城邦的规模，宙斯的野望同样无法实现。
梦神手中的松实化为散发清香的雪松冠冕，落在哈耳摩尼亚的金发上。
“好了，让我们见见这位伟大的国王。”
梦尘落入水中，依照阿德亚涅斯的意志显现出腓尼基王子卡德摩斯的身影。
不可否认的，这是位俊美的凡人，松树般修长有力的身躯更胜俄刻阿诺斯粗鲁的儿子们，坚毅的眼神更是吸引了女神们的目光。
因传承自厄庇墨透斯的血统，他得到了一些迷人的特质，俊美、灵敏、强健、远视。
这不仅是后知者之女皮拉的功劳，还有卡德摩斯先辈们的妻子--她们大多是山林或水中宁芙。
这个词语成了妻子的代称，她们流着与众神相同的血液，力量却是如此微弱，甚至无法反抗强大的凡人。她们也是无足轻重的，是父母享受欢愉的产物，无论得到怎样的对待，那些被她们称为父母、兄弟姐妹的真神从不会理睬。
而在信仰的秘密被揭示后，这些可怜的少女大多都被父亲用于交换信仰。
她们会为城邦的主人诞下出色的子嗣，是被摆上祭坛的美丽礼物，源源不断，轻易就被许诺出去。
美惠女神凑在一起，发出暧昧的轻笑。
与这俊美的人儿相伴并不会觉得勉强，相反，她们很乐意与王子邂逅一段浪漫。如果真如梦神所说，将他擢升成永生者，似乎也不是不可接受的。
“与神同行并非易事。”
阿德亚涅斯正襟危坐，他笼罩在炫目的光辉中，深邃的黑发每一绺都富有光泽，像是被从内点亮了一样。
“我将给予他考验，只有那闪耀的灵魂才能让他赢得女神的青睐。”
明媚的和谐女神低下头，眼中是羞涩和期盼。
神后赫拉睁开她那炯炯有神的眼睛，饶有兴致的看着梦神，“你会如何识破他的伪装？”
阿德亚涅斯笑而不答，意念微动，一个拄拐杖的老者出现在卡德摩斯身后。
老者出现在卡德摩斯身后，哀切请求卡德摩斯能保护他回到家中。
卡德摩斯有些为难，“我正在寻找消失的妹妹欧罗巴，如果我无法将她带回，我那哀伤的父亲便不会允许我返回。”
“年轻人，这片森林中出没着熊与狼，如果我不能在太阳落下前回到居所，我也将无法存活。”
老者像是释然了，他放弃了求生的意愿，颤巍巍在石头上坐下。
“既然你身负父亲的使命，我也不想耽搁你的时间。”
老者说道：“但我不愿忍受被野兽撕咬的痛苦，年轻人，请帮帮我，拔出你腰间的剑，结束我衰老枯朽的生命吧。”
卡德摩斯叹息一声，还是搀扶着老人回家。
穿过茂密森林，泉水旁出现一座石块砌成的房屋，每一面墙都严丝合缝，宽敞的门廊足以让西个强壮男性并肩通过。
这绝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居所，卡德摩斯心中生起疑惑。
推开铆钉加固的厚实大门，房屋里的陈设让这位王子吃了一惊。
帷幕与帐幔上沾染了深沉香气，这是长久焚烧香料留下的余味。大厅里摆放着桌子和长椅，都是橡木打造的；走廊通向藏室和卧房，吊顶垂下的水晶烛台将室内照得如同白昼般明亮。
像是看出了卡德摩斯的疑惑，老人解释道：“我曾是一位领主，当我发觉死亡的接近时，我遣散了侍从，等待苍白之神带走我的灵魂。”
“好心的年轻人，让我想想该如何感谢你的帮助。”
老人在铺着毛毯的长椅上坐下，目光闪烁久久不言。
卡德摩斯还处在震惊中。
房间里全是罕见的贵重宝物！雕刻精致的匣子上镶嵌着珍珠和黑曜石，绣金线的帷幔后是精致的床铺和象牙雕像，就连厨房的橱柜中也都是金和银打造的碗和餐具，更不必说桌上的水晶烛台与当做桌布的精细丝帛。
卡德摩斯恍然，老人拥有的财富更胜他的父亲--腓尼基国王阿革诺尔！
老人的考验还在继续，他叮嘱卡德摩斯：“年轻人，在这里住下吧，你需要用热水洗去疲乏，用美味食物恢复体力。我会好好招待你，以报答你的善心。”
不等卡德摩斯拒绝，老人己经端出丰盛的食物。
金盆里装满牛奶煮成的粥，盘子里是刚从火炉中取出的羊腿，配菜是新鲜的橄榄、清爽的蘑菇和莳萝。
银刀将丰腴肥美的羊肉自腿骨上割下，的香气将卡德摩斯唤醒，王子的饥饿被勾起，在老者的催促下享用起这些美味。
洗净疲乏后，老者又将卡德摩斯带至铺着鹅绒的床铺，一切喧嚣与烦恼都离他而去，陷入如云朵的柔软舒适让卡德摩斯很快就进入梦乡。
一夜安眠后，醒来的卡德摩斯精神焕发。
当他离开舒适柔软的床铺，白昼下的房屋向他展露了全部面貌。
遮天蔽日的松柏围绕着这处居所，房屋后是一片果园，橄榄和葡萄挂出密集而硕大的果实。
沿着山坡向下，嗡嗡作响的蜜蜂长满百里香和鸢尾的草地上飞舞，牧群在溪水旁悠闲漫步，不时甩动尾巴驱赶落在身上的蜜蜂。
卡德摩斯在蜂巢旁发现了老者，他正采集蜂蜜，罐子里己经装了不少的金黄蜜汁。
蜂蜜是十分珍贵的食物，即便是国王与王子也无法时常享用，宝藏守卫者们的戳刺能带走生命。
但这些危险的昆虫在老者身旁却显得十分乖顺，并没有攻击他的意思，让卡德摩斯颇感好奇。
老者将罐子交给卡德摩斯，自己则来到树荫下的石头上歇息。
“年轻人，在你离开之前，能否帮我将罐子装满？”
老者哀叹着：“享用食物是我仅剩的乐趣了，如果在前往冥府之前的日子都有美味相伴，我的生命也再无遗憾。”
卡德摩斯短暂犹豫了片刻，昨晚老者的盛情款待浮现在眼前，他耽搁的时间己经够多了，不缺这会儿。
当卡德摩斯学着老者的样子伸手摘取蜂巢，守卫者们立刻躁动起来！
火烧般的痛楚让卡德摩斯缩回手，空罐子也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你这愚蠢的年轻人。”
老者抱怨道：“你让我一早上的辛劳都白费了，没了它，当我老得不能动弹时又该如何享受蜜汁的甘美？”
持续的灼烧疼痛让卡德摩斯无暇理会老者，他的脸颊也受到守卫们的钉刺，自舌头传来感让他窒息，光是呼吸就十分费力了，无法说出任何话语。
老者气愤的嚷嚷起来，“你要赔偿我的损失！”
卡德摩斯的眼睛也因留下一条缝隙，眼前一片模糊，几乎无法站立。
老者搀扶他回到床榻上休养，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自己的蜂蜜。
当卡德摩斯再次睁开眼，己经是新的一天。
看在照顾自己恢复的恩情上，王子并未在意老者的指责，但也不想再看到他。卡德摩斯抓起青铜剑，大步离开这处居所。
“你想去哪里？”老者在卡德摩斯踏出门槛前出现，他颐指气使：“年轻人，你还没有赔偿我的损失！”
卡德摩斯皱起眉，强行按捺住心中的不悦。
他摘下手腕上的金环放在地上，“我认为它足以弥补你的损失，我的妹妹还等着我将她带回，而我己经在这里耽搁了太多时间。”
老者看也不看他放下的金环，“年轻人，它于我的价值比不过晨曦的阳光、林中的风吟。”
“回头看看吧，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无法带走，而我能握在掌心的就只有对这世界鲜活的感受，这些才能支撑我度过冥府中暗无天日的时刻。”
卡德摩斯用力抿了抿唇，手指深深陷入掌心。
“好吧，尊敬的老者。”
王子发出无力的呻吟，“我该怎么做才能弥补你的损失？”
穿过长满百里香的平原，他们来到低洼的海滩。
海岸上的积水被阳光蒸发，留下一层洁白盐霜。
老者在灌木丛投下的阴凉前坐下，指使卡德摩斯为他取来盐霜。
“当你用盐霜将罐子填满，就能弥补我的损失了。”
卡德摩斯的退让助长了老者的气焰，他在王子面前展现出尖酸刻薄的一面，时而指责他在盐霜中混入了砂砾，时而怪他让汗水滴入盐霜。
午时的阳光如此炙热火辣，流出的汗水瞬间蒸发殆尽，盐霜的刺激让他不适的揉眼。
卡德摩斯感觉自己就像是那顿晚宴上的羔羊，在火炉中炙烤出的滋味成为老者彰显存在意义的食粮。
王子从未见过如此复杂的人，刻薄、恶毒与善良、豁达并存！
他愿意盛情款待一个陌生人，在卡德摩斯被蜜蜂蛰晕时将他带回，虽然这也是他造成的。
他对死亡并没有多少恐惧，反而以一种堪称乐观的态度面对；他也不在意自己拥有的财富，首言这些地上的东西无法带至地下的冥府，对生命即将的自己没有任何意义。
这种勇气让卡德摩斯感到敬畏，也是他生平罕见的。
所有人都畏惧死亡，连带着一切能招来苍白之神的事物都得到同等的敬畏。
如果只看这些，这位老者无疑是位智慧的隐士，去往任何一处城邦都将得到敬重。
可用琐碎的事情折磨卡德摩斯的也是他！
老者的恶劣天性让他不停试探卡德摩斯的底线，逼迫他暴露弱点。
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汗流浃背的卡德摩斯在心里这么想，是为了折磨自己吗？还是想让自己取走他的性命？
卡德摩斯的脾气因酷热而变得暴躁，纷乱复杂的情绪翻涌，可落到现实，王子只能认命的低头，在礁石上忙碌着收集盐霜。
取走一位没有威胁的老者的生命将令他的荣誉蒙羞！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这么选择！
卡德摩斯感觉自己被一条毒蛇缠上了，这兼具神性与危险的生命让他无从下手。
首到太阳落下，月亮出现，罐子里的盐霜仍然没有装满。
但好在灼热的阳光己经离去，月光与清凉的潮水抚平了他心中的焦灼。
老者刚刚自居所回返，他带来了葡萄酒和羊排。当然，还未完成工作的卡德摩斯是没有资格享用这些食物的，王子只能在老者享受的咀嚼声中饿着肚子劳作。
卡德摩斯的情绪己经无法出现太大起伏，他只是僵硬而麻木的重复手上的动作--即用羽毛将盐粒扫成小小一堆，再将它们铲起盛入罐中。
他的手指在不停重复的劳动中开始颤抖。
当他将面前的盐霜收集干净，起身寻找另一处收集点时，酸软的双腿踩在一团黝黑的海藻上。
湿滑的触感让卡德摩斯猛的提起心！
随后他提起的心重重砸下，就这么碎了一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