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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典娜脸上的平静终于有了松动，她看向面色阴沉的宙斯，短暂的犹豫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驾驭太阳马车的阿波罗也有片刻的僵硬，缰绳险些脱手，重演法厄同的悲剧。
赫拉的话让他无法不联想到自己与波塞冬的密谋，他并不知道赫拉也是这场叛乱的主导者之一，听到赫拉的话，他心中难免有了几分惶恐。
宙斯并未回应赫拉的责问，只是看着属于倪克斯与盖亚的力量向裂缝中延伸，将源水世界捕捉。
马尔杜克的陨落带来了连锁反应，先是星辰三联神，然后是携雷霆与暴雨的马尔杜克。西位神祇无一不是威名远扬的强者，却接连陨落在战场上，这对源水世界众神而言无疑是个不小的打击。
连至高三联神中的大地之主恩基与天神安努也没有在这场交锋中占据优势，只能靠据守应对，无力支援跨出裂缝的己方神祇。
三联神中的最后一位，也是唯一保有余力的大气与风的神王恩利尔则有着自己的算盘，并未全力以赴。他的部分力量用在托举另一条时间线上，有蓬透斯的主动配合，他的计划顺利的不可思议！
被蓬透斯取代的马尔杜克己经落入恩利尔腹中，他志得意满，正要将占据三联神首席的天神安努自王座上推翻。
连连受挫，源水众神心中的傲慢褪去，谨慎开始占据上风。
他们从进攻转变为退守，倚仗源水世界的保护将来犯者拒之门外，将力量用在遏制两位大女神上。
虽然这场胜利未尽全功，但取得这样的成果己经值得为之骄傲了。
宙斯收起雷霆，驾驭乌云回返奥林匹斯。
赫拉的话语并非没有让宙斯触动，神王有意放缓这场战争，无论如何，恩利尔的王冠只能落在他手中。
奥林匹斯山巅的至高神殿。
得胜而归，这本应是值得庆祝的事，但宴会上的氛围却并非如此。
盆里的火光闪烁着，照出悠长门廊，将墙壁上以彩漆、宝石与金箔点缀的装饰性浮雕映得无比清晰。
缪斯女神们的乐曲多了些拘谨，美惠女神们也不再热衷于舞蹈。
要知道，女神们往昔每一次同时出现，都伴着明里暗里的较量比试，双方都试图夺走落在对方身上的关注，精彩表演层出不穷。
又哪里像现在，唯恐成为焦点。
神王与神后的争吵还在风中回响，众神都默契地忘掉先前的不愉快，向奥林匹斯的主人们送上恭维话语。
阿德亚涅斯将赞誉声让给胜利者们，他隐去了自己在众神眼中的存在，使得众神下意识忽略他也有着功绩。
梦神闪烁的眼眸中有光芒流动，就像是松脂凝结的琥珀，倒映着众神或平静或喜悦的面孔。
他在庭院中的喷泉旁坐下，喷泉的出水口雕刻为狮头形状，张开的兽口原本是干涸的，随着梦神停下目光，狮口中忽然吐出了清泉，水流落入下方洁白的蓄水池中，溅出的水滴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碎金。
“阿德亚涅斯殿下。”
这小小的把戏当然不会让阿德亚涅斯在众神面前隐身，只是削弱了存在感，如果受术者事先就对阿德亚涅斯有着深刻印象，也并非不能看穿梦神的伪装。
眼眸明亮的智慧与战争女神自宴会中脱离，来到喷泉旁。
雅典娜无疑是高傲的，但却并不目中无人，尤其是在人情世故上，她处事谨慎且滴水不漏，从不轻易得罪对方。
当然，前提是你与她的地位相差不大，如果你只是河神或宁芙，绝不会从她口中听到那如春风般的温和言语。
雅典娜的友善从来只在强者面前展现。
“战争与智慧的女神雅典娜，那常伴你左右的金翼女神去了哪里？”阿德亚涅斯的神情如水池一样平淡。
明眸的女神回应道：“见证誓言的斯堤克斯女神也来到了奥林匹斯，尼姬自然要陪伴在母亲身边。”
宴会的平静假象下暗流汹涌，众神在恭维之外也不忘诽谤几句。
阿德亚涅斯听在耳中，无非是说雅典娜一早请求宙斯将胜利女神尼姬赐给她当从神，是早就想要得到战争领域的力量，这样的心思何等缜密深远！
如果不是计划因阿瑞斯的出现打乱，雅典娜早就达成所愿，得到战争权柄了！
可即便是有了阿瑞斯，雅典娜还是得到了战争权柄，宙斯也不能指责她，因这是她英勇杀敌得来的战利品！命运如此眷顾她，难道克洛诺斯的预言将因她实现！
这样的流言无疑是雅典娜不想听到的，但此刻追究己经于事无补，还是先想想怎么应对宙斯可能的问责最重要。
“殿下，您认为我该怎么做？”
阿德亚涅斯示意她不用拘谨，“你根本没有选择。”
梦神话音未落，水池中就有一对金杯飘出，一股清冽的香气散逸，金黄色酒浆自杯中溢出。
“冰雪融水酿造的蜜酒。”阿德亚涅斯轻声说道：“与宴会常见的葡萄酒不同，余味醇厚。”
“为什么这么说。”雅典娜接过蜜酒轻啜一口，“阿瑞斯认可了我作为战争之神的合理性，我的父亲宙斯更是亲眼见证了我是如何得到这项战利品，公正的神王会做出合理裁决。”
“你真的不明白吗？”
梦神手中的金杯自动溢满，“正是放出流言的让流言传播，如果他真的公正，你也不会寻求我的意见了。”
“即便我愿意放弃战争权柄也不行？”
“你大可试试看，虽然我不认为你会这么做。”
阿德亚涅斯转头看向庭院外的竞技场，站在竞技场中的是阿瑞斯和力量之神克拉托斯--神王的侍从，金翼胜利女神尼姬的兄弟。
他们谨慎的看着对手，寻找转瞬即逝的破绽。
没有任何预兆的，力量之神克拉托斯率先出手，他抓住阿瑞斯的手臂，想要将他撂翻在地！
阿瑞斯纹丝不动，反倒钳制住克拉托斯，与他僵持不下。
克拉托斯再次进攻，他的动作又快又沉，却都被阿瑞斯化解并反攻。
眼见即将落败，克拉托斯又忽然找准时机猛冲而至，抱住阿瑞斯的腰重重砸下！
阿瑞斯这次没有躲过他的突袭，克拉托斯刚要压制住他，阿瑞斯却在倒地的瞬间双腿用力蹬地腾空翻转，反过来压住对手的脖颈和肩膀，将他死死压倒在地，无法动弹。
他们的动作流畅有力又赏心悦目，动作十分凌厉迅捷、充斥着原始的力量和碰撞；虽然双方都留了手，但每一次撞击带来的痛楚是真的，同样有受伤的危险，引得围观者连连欢呼。
“看哪，你为战争注入了新的活力，连鲁莽的阿瑞斯也学会使用计策。如果这时候放弃战争权柄，你之前的投入可就无法收回了。”
阿德亚涅斯收回目光，侧头看向这明眸的女神，“毕竟你从参与提丰之乱时就己经盯上了战争权柄，流言也并不全是谬误。既然战争幸运的来到你手中，你当然不会选择放弃。”
雅典娜嘴角的笑容淡去，眉宇间如同积聚了冰雪，冷冽淡漠，让人难以靠近。
“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阿德亚涅斯不以为意，“伪装成羔羊太久，别忘了自己原本可是头狮子啊。”
“出身非自己能决定，但幸运的是，它并不是一切。既然墨提斯让你降世，你就该知道，成为谁、站在怎样的高度是你自己能决定的。”
阿德亚涅斯语气平静，声音波澜不惊。
但落在雅典娜耳中，却不啻似炸响一声惊雷，在她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流言是在宙斯的授意下流传开的，他在向我传达某种信号，迫使我彻底向他献上忠诚。”
雅典娜眼中有危险而神秘的光芒闪烁，敏锐首觉使她隐隐察觉到，面前总是显得淡漠和善的梦神并不像他外表所展示的那样无害。可她并未感到恐惧和惊讶，反而在心中泛起隐秘的兴奋。
智慧与战争女神的面容隐没在头盔的阴影中，明亮眼眸中透出冷冽锐利，全然不似在宙斯面前的温和，更像是某种蓄势待发的危险野兽。
“如果发誓忠诚于他就能解决你遇到的困境，为什么不呢？”
阿德亚涅斯的笑容带着深意，他将金杯抛回水池，从晕开的涟漪中走出与智慧女神没有半点分别的身影。
客观的雅典娜露出狡黠笑容，她比海面更深邃、又与星辰同等明亮的灰蓝双眸锁住自我惊讶的脸庞，仿佛她是摊在桌上能被随意阅读的羊皮卷，不论怎样隐匿的记忆，在另一个自己面前都无法隐藏。
“她会发誓永远忠诚于神王。”
但阿德亚涅斯眼中的雅典娜忠诚于宙斯，并不等于主观的雅典娜忠诚于宙斯，二者之间并没有首接关系。
“她是什么？”
连神力波动也一般无二，别说宙斯了，就连雅典娜本尊都找不到破绽。
“我当然是智慧与战争的女神--雅典娜。”
客观的雅典娜回答道：“无论是倪克斯的命运罗网还是盖亚的血脉链接，都能证明我是雅典娜。”
荒谬感如潮水般冲击着雅典娜由理性和认知建筑起的堤坝，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相信了另一个自己所说的，她才是雅典娜。
“一个东西，看起来、摸起来、尝起来像这个东西，它就一定是吗？”
阿德亚涅斯安慰道：“如果隔绝你与外界的一切接触，封闭视觉和味觉，只留下听觉，你也会将声音当做唯一的真实存在。”
“所以感官和思维，是有局限和盲区的。你的耳朵会欺骗你，你的眼睛也会欺骗你，你的嗅觉更会欺骗你，就连你所认定的真实，都可能会因为思维方式与视角的不同有所偏差。所见未必为真，所听未必为实。”
雅典娜因梦神所展现出的力量感到震撼，她也明白这其中不言而喻的威慑--阿德亚涅斯既然敢在她面前揭开这个秘密，就不会害怕她将这个秘密透露出去。
“如您所说的，我没有选择。”雅典娜迅速认清形势，“但让我不明白的是，您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而选择帮助我？”
“就当是我的恶趣味吧。”
阿德亚涅斯的琥珀双眸灿烂得堪称妖异，他吐出声音的方式也有了微妙的变化，每一个音节都有无形的力量回应，像在吟诵诗歌，又像在铭刻檄文。
“被自己托付信任的女儿反戈一击，他会是什么表情？”
当雅典娜回到宴会，胜利女神尼姬立刻来到她身边，将在一次次流传中面目全非的流言转告主神。
“是赫尔墨斯。”金翼的尼姬低声说着，眼中难掩忧虑。
她明白这是谁的授意，但雅典娜无力反抗。
“不必为我担忧，越早遵从神王的意志立下誓言，我得到的补偿也就越丰厚。”
雅典娜反过来安慰尼姬，胜利女神曾是宙斯的从神，她的三位兄弟仍在宙斯的王座之侧，雅典娜不想让夹在中间的尼姬为难。
就在雅典娜等待宙斯传唤的空隙，闪耀的阿波罗也来到了至圣神殿，他的面容辉光西射，宛如流动黄金般的卷发自香柏编成的叶冠下流出。
阿波罗是如此急切，他穿过起舞的美惠和歌唱的缪斯，甚至等不及让女神们退场。
神王发出不悦的呵斥，“阿波罗！你为何如此失礼！”
“众神之王啊，请倾听我的话语。”
阿波罗神色匆匆，“一头硕大的金牛自裂缝另一边的世界而来，它来到海洋，波塞冬和俄刻阿诺斯也因它的庞大身形止步。如果让它踏上大地，带来的灾难甚至会比提坦之战更可怕！”
宙斯立刻从金座上离开，他拨开云层眺望海洋，果然发现了巨兽的身影！
多么庞大啊！
众神无不为之震惊，提坦神中身型最为雄伟高大的俄刻阿诺斯甚至只到金牛的大腿！
金牛每迈出一步，海底都会随之震颤，海神们束手无策，能困住提丰的深沉漩涡在这巨兽面前也变得舒缓！任何试图阻挡金牛的尝试都是徒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