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罗奔尼撒半岛的土地是如此富饶,这里有细腻的沙滩、碧绿的海港,到处生长着茂盛的橄榄树、松树和柏树。
就连峻峭的山路也青草茵茵,出没着成群的山羊,春天的银莲花在石缝中绽放,一片质朴美丽的田园风光。
如同梦神的居所库忒拉,伯罗奔尼撒也在这接连不断的战争中脱离了盖亚的怀抱,穿过大陆和伯罗奔尼撒之间的狭窄的地峡,只有岛屿最东边的一端和大陆相连。
这片土地被温暖海水环绕,树上甘美的果实、海中丰饶的鱼群供养着岛上的居民,让他们不必日夜辛勤劳作,有更多时间向神祇祈祷。
今天的伯罗奔尼撒比之前都要热闹,人们生起火堆,将成群的牛羊赶到神庙前的广场,似乎在做什么准备。
泉水边穿上洁白长裙的纯洁少女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她们并不能理解长者们为何担忧,只是欣喜于自己即将参与这盛大的祭祀。少女们被风带出的絮语声透出兴奋,她们互相在同伴的发间装饰鲜花和丝带,议论着森林中叶片与岩石上挂起的白霜。
随着祭司的呼喊,少女们忙踏上在灌木与林荫之间开辟的小路,穿过开满野花的草地,任凭融化的雪水沾湿她们的裙摆,紧贴这白皙的脚踝。
在葡萄架的荫蔽下,面带忧愁的祭司们低语着,黯淡的眼睛像月下湖泊上升起的雾气。
少女们捧起供奉的织物与盒匣,布帛上描绘着众神的伟岸姿态,盛装宝石的盒子外则用黄金描述细细的纹路,华贵无比又美轮美奂。
宏伟的神殿出现在眼前,没有了树木的遮挡,自海上吹来的凛冽北风让衣着单薄的少女们发抖起来。
浪涛夹杂着碎冰,如骏马般撞击着海岸礁石,撼动大地的蓝鬃神被海浪托起,悄无声息踏上沙滩。
阿波罗的身影己经快要消失在天际,伯罗奔尼撒起伏的山丘一半在橙红色的辉光中融化,另一半则沉入幽深肃穆的影子中。
当纯洁的塞勒涅驾着她那银光闪闪的马车出现在天幕,向大地洒下清冷光辉时,这场盛大的祭祀终于开始。
少女们舞蹈着,祭司们吟诵着,用尽一切办法取悦海中王者。
松树和柏树的枝丫被投入祭坛,带着香气的烟雾缭绕不散,笼罩着广场中波塞冬的神像。
这是一座高大的石雕像,波塞冬站在西匹神马拖载的战车上,攥住缰绳的手臂线条如波浪般隆起,栩栩如生。
伪装成凡人的波塞冬混在人类之中,看着祭火中随烟雾流淌出的信仰凝神。
海水随着波塞冬的意志漫上祭坛,潮水拍击岩礁的浪声循环往复,被冷风裹挟而来的水气都变得从未有过的清晰!
浪潮声中传来波塞冬如海啸般的声音,祭司们匍匐在地,侧耳倾听波塞冬的神谕。
“我的追随者们,你们因何为我献上祭祀?”
戴柏叶冠的祭司将头压得更低,这位长者向着天空伸出双手,祈求波塞冬发发慈悲散去封锁海洋的坚冰。
喧响的撼地神感受着聚拢而来的信仰之力,心中也泉水般流淌出源源不断的喜悦。
这是人类第1次在祭祀中得到回应,信仰因恐惧与敬畏而凝实,进而转为崇拜。
在这种恐惧推动的狂热下,波塞冬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回馈。
海浪暴躁起来,水花几乎要漫上高耸的悬崖,岩石上的积水在明亮月光下闪亮如铸银,起伏的浪头托起粼粼月光,像是要触及天空!
这可怕的一幕震颤着所有人的心!
为了逃避未知和恐惧,他们向行使这伟力的海神献上如这浪头般崇高的信仰!首至精神干涸陷入低潮,被这与恐惧类似的感情淹没!
波塞冬站在浪头,举起三叉戟向所有伯罗奔尼撒的居民宣告他对这片土地的拥有权。
“我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大地的浮载者和摇撼者波塞冬!所有受我庇护的人类都应为我献上祭祀,以酬谢我的慷慨!”
头发花白的老祭司深深拜倒,“海中众神之王啊,您的意愿必将得到执行。”
奥林匹斯,阿芙洛狄忒的玫瑰庭园。
金色女神己经恢复了往昔的光彩照人,她来到父亲和妹妹身边,看着水池中映出的幻影面露惊讶。
阿芙洛狄忒询问她那神情平和的父亲:“我那洞彻一切的父亲,您能否告诉我,众神之所以创造人类,是因为这些生灵的信仰与供奉能让他们增长力量吗?”
阿德亚涅斯摇头:“不,那承载世界的盖亚与编织命运的倪克斯都没有预见信仰之火的燃起。即便世界没有任何生命出现,神祇也会仍然存在,众神能从凡人的供奉中汲取力量本就是个意外。”
这项规则因阿德亚涅斯的晋升出现,如果梦神不曾停留,凡人的信仰也就无法为众神增添光彩。
“那为什么要创造人类?”
伊芙不解,“先知者普罗米修斯甚至为了他们忤逆神王,永远遭受被啄食肝脏的痛苦,难道他己经预见了这一切?”
“也许他只是厌倦了。”
阿德亚涅斯低声说道:“这太过漫长的生命让他感到孤寂,智者眼中看到的一切都太过清晰,他己经无法从中得到趣味了。”
“所以他才会被人类如烟火般转瞬即逝的灿烂吸引,如飞蛾般奋不顾身。”
对于伊芙为何要创造人类的疑问,阿芙洛狄忒则以另一种方式给出回应。
“也许并不需要理由。人类并非众神必须之物,但既然己经创造了他们,那么神祇就有必要向人类彰显威能与力量,要求供养与祭祀,神王宙斯正是这么做的。”
金色的女神微微摇头,“如果宙斯知道了信仰的秘密,他或许会后悔在人类心中种下贪婪与怠惰。无论多么深刻的崇敬与恐惧,都会在时间中被遗忘;他们会衰老、会死亡,如果没有长者的引导,他们很快就会放弃长辈所坚持的信仰。”
“人类己经毁灭过一次了,只要宙斯想,再毁灭一次也并不困难。”
伊芙刚把话说出口就愣住了,在信仰的秘密不为人所知前,宙斯当然能这么做,但现在不能。
波塞冬己经接受了信仰,之后还会有更多神祇做出相同的选择,毁灭人类会让他们以得到的信仰断绝,他们当然不会坐视宙斯触碰他们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