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

第001章 意外频发的片场

混沌初开？宇宙终焉？都不是。

这里是无垠虚空之外，万象生灭的原点。没有上下，没有时间，唯有永恒流转、生灭不息的最初道韵。磅礴伟岸的盘古至尊悬于这虚无之巅，身影仿佛承载着无穷维度的生灭轮转。道祖鸿钧则端坐于一张星河倒影的蒲团之上，气息深邃，如同大道本身在此显化。他们静默地俯视着下方，如同两位淡漠的观察者。

而他们视线的焦点，是一片被临时构筑出的广袤“战场”。

若有凡俗生灵得见，必会惊骇欲绝——这里正上演着一幕幕撼天动地的“神话”场景！

顶天立地的巨人煞气冲霄，幽蓝水纹在青铜般的皮肤上流淌，正是水之祖巫“共工”。他身旁，一位面容柔和却气息沉凝的女神，身着墨玉长裙，裙上绘着承载万物的玄奥纹路，纤白双手捧着一本古朴书卷——这并非传说中身化轮回的“后土”，此刻她一双洞察幽冥的眼眸里，却满是不耐烦的光。

对面，万妖嘶吼汇聚如潮！灼热的真火灼烧天宇，头戴金冠、身着巡天帝袍的“妖皇帝俊”面容威严，掌托演绎天地至理的河图。另一位傲立阵前，手托一口烙印着周天星斗轨迹、气息苍茫的古钟，正是“东皇太一”，古钟散发的力量镇住了整片战场的时空。

然而，汹涌妖气之后，一片格格不入的祥和金光弥漫开来。无数身着道袍的光头身影结阵而坐，低沉的诵念穿透喧嚣。为首者身姿清癯，手持七彩树枝，脸上悲悯微笑中透着一丝精明的锐利，可称其为“准提道人”。他身后，怒目力士、低眉仙姑、伏魔道者……一应俱全，他们双目紧闭，诵念不绝，显得无比投入，只嘴角那细微勾起的弧度，暴露了他们同样在“欣赏”这场大戏。

战场边缘的虚空被狂暴能量反复冲刷，混沌气流翻腾不息。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琥珀。

突然，左侧那十二个如山的巨人中，最显粗犷庞大的“共工”猛地向前一步。他布满幽蓝水纹的肌肉贲张如怒江，发出一声仿佛深海漩涡凝聚的怒吼，震得空间嗡鸣：

“东皇太一！”他巨大的独眼死死盯住对面，“还要脸不要？说好的就我们两家！这群光头凑过来演什么戏？！玩不起是吧？”

对面，“太一”亦是冷哼，手中古钟“嗡”地轻鸣，无形的镇压之力扩散。他金袍翻飞，冷声回敬：“共工你闭嘴！究竟是谁先坏了规矩？睁大你的独眼看看后土！这时她本该……嗯，你懂的！现在还在阵前吃零嘴看戏？成何体统？小势可改？你这是在挑战剧本！”声音里带着真切恼火。

“剧本个锤子！”“共工”暴跳如雷，独眼骤然红光大盛，身上幽蓝水纹疯狂扭曲翻滚，一股掀翻世界的狂怒气息喷薄而出，“我妹子乐意！爱咋咋地！你还敢带群演干扰主线？”

“干扰主线？”高高在上的“帝俊”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太阳核心般的压迫和一丝无奈的笑意，“共工…妹啊，剧本里写得清楚，此乃天地运转之必然，某些势力崛起也在定数之内。现在你硬留后土在此……”他顿了顿，用一种哄劝的口吻道，“这才是动摇根基啊，乖，回头让你帝江大哥多给你安排几场悲情戏份如何？”

“哥！你怎么也向着那只臭鸟！”“共工”气得猛跺脚，踩得脚下山河板块轰然下沉，巨浪冲天，“你看看他们！一个个还带额外设定的！”

一旁始终稳如山岳的祖巫“帝江”嘴角一抽，身影模糊闪烁，瞬间出现在暴怒的“共工”身侧，语速飞快：“弟（声音有点扭曲），弟啊，收着点！按本子来！现在是对面不讲规矩带人冲阵！我们气势要跟上！”他双臂一张，庞大身躯绽放出搅乱时空的银灰光芒，“合体！快！我头来了！谁来当我的脚……”

“老娘——不演了！”一声石破天惊的嘶吼炸裂！“共工”身上的狂怒水光骤然熄灭，下一秒，那独目巨人整个身体猛地向内塌陷收缩，化作一道撕裂苍穹的绝望蓝色巨流，不顾一切地撞向远处那片连接着整个战场核心、巍峨擎天的——不周山！“咔咔咔咔——垃圾剧本！重开！读档！”

“住手！不…住头！”“太一”脸色剧变，一种心爱玩具将被砸碎的仓皇急怒取代了帝皇威严。厉喝震碎虚空！他手中古钟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寒光刺破天维的凛冽剑芒！一道超越时间速度的恢弘剑光刹那劈开空间，狠狠斩向那道幽蓝流光的腰际！

太快！太狠！

正一门心思撞山的“共工”哪里料到“太一”会突然全力出手？煌煌剑光轰然斩实！

“噗——！”

璀璨夺目的金色光流如同星辰炸裂般喷涌而出！那光流中蕴含的无上创生本源和造化之气将周遭混沌虚空都灼出滋滋空洞。狂暴前冲的幽蓝身影猛地一滞。

战场上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共工”庞大的身形晃了晃，他那覆盖着青铜鳞片的巨手，下意识地摸向被剑锋撕裂的腰肋，沾满了滚烫的金色光流。然而，那手的动作却在半空凝滞。

金光！无边无尽的造化金光，猛地从伤口——不，是从“共工”身体内部，由内而外地、彻底地爆发开来！

幽深水波轰然溃散，撑天立地的巨人虚影如冰雪消融。

金光中，人首蛇身的无上神圣之姿缓缓浮现。她的上半身是神女之态，倾尽大道造化的柔美与威仪，每一寸肌肤都流淌着创世的流光；下半身蜿蜒着巨大而充满生命力的蛇尾，鳞片细密如同最玄奥的大道符文。浩瀚无极的造化母气如同实质的海潮，瞬间席卷整个战场，狂暴的空间仿佛化作了生命的温床，每一缕气息都在雀跃、膜拜。

一个通体赤红、内蕴无量情劫煞气的绣球，在她左侧轻快地沉浮跳跃。

一副囊括山河岁月、星辰生灭的古老画卷在她右侧悄然展开——山河社稷图！画中可见大千生灭，西季轮转同处一画，万物兴衰尽在一念之间！

“……！”

真正的死寂笼罩了这片维度！

时间祖巫“帝江”巨大的身躯剧烈扭曲，掌控时间的银灰光芒疯狂闪烁。“后土”默默地飞快嚼了几下口中最后一点晶石碎屑，动作轻柔地把剩下的半块揣回袖子，还顺手擦掉嘴角沾的一点点星光。

连高居无穷维度之上的盘古和鸿钧，那亘古不变的气息都产生了一丝可以察觉到的凝滞。战场中心，无数道心被错愕惊疑碾过。

造化魔神！人族之母！女娲！

她那双足以颠倒星河的美眸燃着焚穿万古的怒火，森然扫向对面剑意未消的“太一”，目光如开天辟地以来最冰冷刺骨的玄冥罡风：

“通天！你这混蛋！”

“东皇太一”，或者说“通天教主”的伪装，在造化母气的冲刷下轰然崩塌。一阵混沌气流散过，一位身着藏青云纹道袍，剑眉星目，周身剑意冲霄，几乎要刺破万道束缚的孤高身影显现出来。

正是三清之一，上清通天！

他脸上那份属于东皇太一的煞气荡然无存，此刻只剩下一丝闯了大祸的尴尬和猝不及防的讪讪。他甚至下意识地缩了缩握着那柄青色长剑的手。

“女娲师妹……这……实在抱歉！”通天一张俊脸几乎皱成了苦瓜，那份锋锐染上了显而易见的慌乱，“方才斗得太急，没收住力！纯粹是本能，本能！绝不是针对！”

“没·收·住·力？”女娲的红绣球上，那炽烈的红光猛地刺目了十倍，引动因果、砸碎星辰的可怖气机彻底锁定了通天！“老娘被你一剑逼出了原形！”

她的声音冰冷如万载寒渊，最后一个字落下，那赤红绣球己然消失！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道致命的赤色流光！超越了神念，无视了空间，裹挟着粉碎乾坤的无上重压和滔天怒意，首轰通天面门！

“哎！师妹！真不是有意的！听……听我解释！”通天脸色骤变，手中青色长剑“呛啷”一声化作漫天青丝剑影，斩向绣球轨迹的侧边虚空。他整个人则化为一缕穿透万物的青色剑光，狼狈不堪地疯狂闪避逃窜。

轰隆——！

“快撤！”

“远离风暴！”

围观的神圣们瞬间化作无数道流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亡命般逃窜！

“后土”卷起厚土书卷，一步退回千万重维度之外；“帝俊”头顶河图虚影再现，卷起妖族大军光速后撤；“准提道人”更是动作奇快，七彩树枝卷起座下数百道者就向战场边缘激射，留下漫天散乱的金光和破碎的残影。

眨眼之间，两大主演战场周围成了无人禁区。

通天看着那颗撕裂混沌而来的要命红绣球，头皮发麻，哪敢硬接？青色长剑在他手中化为一片迷蒙虚无的剑道青莲，刹那间布满身前身后亿万重空间，身法展开到极致，身影仿佛化入了一万道残影构成的流光之中。

轰！！！！

震动了原初维度的碰撞巨响爆发！

绣球并未真正击中通天真身，却在距离他残影最近的一点骤然炸开！赤红色毁灭的狂澜，夹杂着足以灼穿大千胎膜的造化母气的暴虐逆流，如同决堤的灭世潮汐，朝着西面八方的虚空疯狂倾泻！

那些力量所及之处，景象恐怖。

离得较近的一个宏大璀璨的光球世界，它那层层叠叠、包裹着亿万星辰的世界壁垒，瞬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被戳破！无量的星辰在无声中被抹去，辉煌的文明在刹那间归于虚无！毁灭的冲击波只是微微一滞，紧接着再次扩散！

轰！轰！轰！轰……

如同连锁爆裂的琉璃珠盏！

在那赤红与混沌交织的毁灭光流狂潮扫荡之下，一个个距离或远或近的光球世界，如同堆砌在飓风前的沙堡，接二连三地、毫无抵抗之力地，在令人心悸的爆鸣声中彻底崩碎解体！残存的天地元气形成巨大的漩涡，瞬间将最后一点残渣吸入，消失得无影无踪！

每一“颗”光球的粉碎，都意味着里面兆亿生灵，无数文明，连同构成它们的规则与时空本身，尽数化为虚无！

（时间倒流：至高神域的决策）

恢弘的巫妖战场怎会沦为这般模样？且将时光指针逆向拨转，定格在万物崩坏的起点之前——那是在混沌初开之后的漫长岁月里，漫长到无法用数字丈量的时光之前。

这里是被称为“至高神域”的所在，绝对的平静笼罩西极，那是连“无聊”本身都被沉淀了亿万劫的厚重死寂。

死寂，终于被一声兴高采烈的提议打破了。

“老盘！老鸿！”一个声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活力，撞碎了凝固的时空，“看！底下那个光球炸得多有气势！”

被称为“老盘”的盘古至尊，只是稍微挪动了一下指节，整个神域虚空便荡起无声涟漪。他缓缓将注视投向声音来源——那里盘踞着巨大的人首蛇身之躯，造化源头，女娲。她正伸出白玉般的手指，兴致勃勃地点指着下方无尽虚空中一个刚刚溃散的光点。

“玩无可玩？”旁边，鸿钧道祖形似混沌的气息微微聚拢，显化出老者虚相，语气无悲无喜，“上次演法余波湮灭的星域尘埃还未清扫干净。”

女娲明眸一转，蛇尾在虚空中愉快一甩，带起令人目眩的造物本源道韵：“所以——找点新乐子啊！那些投影出去的小世界，不是总有点有趣的‘故事’在发生？”她指尖轻划，一条绚烂的弧光从虚无中蜿蜒而出，无数闪烁的画面碎片在弧光周围沉浮跃动：开天的巨人，补天的神女，治水的人皇……形形色色，光怪陆离。那是诸天万界流传的洪荒传说投影碎片。“演戏！角色扮演！这不比干瞪眼强？”

一声低沉宏阔、蕴含开辟之力的叹息在混沌中回荡。盘古巨首微点：“无聊，也确实是种…大恐怖。”他俯视着下方流淌的光影长河，“鸿钧，你意下何如？”

鸿钧的目光扫过那些碎片。他看到某个世界里妖气冲霄、煞气盈野的一角画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指尖悄然在掌心凝聚出几枚混沌符文，像是为即将发生之事提前写下了法则注脚。

“好耶！”女娲的身影瞬间从原地炸开成万千光点，又在更高处聚拢，手中捧着一团闪耀着无数“剧本”片段的七彩神泥。“来来来，抢角了啊！谁演盘古？反正本体你懒得动吧？帝江那个跑得快的家伙就由老盘你意志投影了！老鸿委屈点，你太像规则本身了，得亲自下场当裁判兼旁白！”

被点名的鸿钧指尖微顿，那几枚混沌符文悄无声息地沉入掌心，化作若有若无的道痕。他没有反驳。

于是，在无数时间之前，一群无聊到极点的至高存在们，从万千世界的传说中截取了一个叫“剧本”的概念，决定来一场盛大的角色扮演游戏。盘古开天、魔道之争、龙凤大劫……他们按照那些流传的故事，各自扮演着心仪的角色，不断演绎着。

巫妖量劫，不过是其中一场排练。只是谁也没料到，这场排练，会因一个“光头群演”的乱入和一位祖巫（实为造化魔神）的罢演暴走，演变成一场波及诸多世界的毁灭性“片场事故”。

女娲悬浮在崩塌的不周山前，造化母气如怒海翻腾，红绣球锁定着狼狈逃窜的通天。她心中的怒火几乎要烧穿这神域片场：

“通天！还有那些乱改剧本、乱加设定的混蛋……本尊跟你们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