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天色将明未明，林家小院灶房的烟囱却己吐出袅袅白烟，混着甜香与炸物的焦香，在晨风里格外。
灶房内热气蒸腾。田禾玥正俯身将最后几勺熬得浓稠的珍珠舀进大木桶内，指尖沾着一些糖浆，的脸颊沁着汗水，眼神清亮专注，快速检查着桶盖是否严实。
小小的灶房里三个人的身影，忙而不乱，井然有序。林老汉和林连山在老槐树下的矮凳上，手中刀具翻飞，正给竹筒打磨光滑的边缘。王萍麻利地将清晨采摘、带着露珠的新鲜荷叶铺在竹筐底部，叶片青翠欲滴，衬得她因常年劳作而略显粗糙的手指也莹润了几分。赵映秋则和林母配合着，将裹好面糊、腌得入味的鸡块放入锅中油炸。
院外传来"哒哒"的牛蹄声。院门外，刘大叔那匹温顺的老黄牛拉着板车稳稳停下，"老林！大山！忙着呢！"老汉拍着车板笑道，"瞧瞧，我这还多铺了一层干草，保准你们说的那些坛坛罐罐颠不坏！"前日里林老汉就去刘大叔家说了今天雇他家牛车去县城的事，所以刘大叔今天起的老早就来了。
林连山放下刻刀，扛起一根扁担——两端各挂着两个新编的大竹筐，憨厚地应道：“刘叔早！辛苦您跑一趟了！”随后脚步沉稳地走向厨房，把盛满吃食的木桶放进了竹筐里。留下林老汉和刘叔说着话。
一家人配合默契，动作利落，很快便将今日出摊的“家当”在牛车上安置妥当。刘大叔在一旁搭着手，看着码放整齐的货物，啧啧称赞：“瞧瞧这心思，真是奇了！”
临行前，田禾玥的目光落在赵映秋身上，语气温和：“二嫂，今日家里就辛苦你和爹娘了。”
赵映秋的孩子还小，此时也只能在家照顾孩子们，她连连点头：“放心，家里有我呢。”她往前走了两步，叮嘱道：“你们在县城多留心，若真遇上什么麻烦事儿，就去我娘家找人帮忙。”虽然她娘家只是开布行的小商户，但在这县城里也算有个照应。
田禾玥点了点头，和大哥大嫂一同坐上了牛车前往县城。林父林母站在院门口，深邃的目光在三个孩子之间转了转，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朴实却满含牵挂的叮嘱：“路上慢点，早些回来…当心着些。”
“爹娘，放心！”三人异口同声地应道。
牛车吱呀呀碾过有些坑坑洼洼的道路，惊起一旁树丛里几只飞鸟，扑棱着翅膀飞向渐亮的天际。三人摇晃了一路才终于进城，田禾玥微微仰头，望着远处湛蓝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气息。心中默默为她们今日的摆摊打气。
"东区锦绣街最是热闹，是富贵人家的聚集地，县城里顶好的学堂就在那边。"王萍说着自己对县城知晓的一些情况，她的背篓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那些富家公子下学时，最爱在街边买些小零嘴儿。"她顿了顿，回忆起什么，语气带着羡慕，"去年我和你大哥进城，亲眼见着一个穿绫罗绸缎的小少爷，为块桂花糕，眼都不眨就扔出半钱银子！”
前头挑着沉重担子的林连山闷声应和：“有钱人家的少爷，花钱都大方。”扁担压在他厚实的肩头，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田禾玥心头微动，目光扫过街景，果然，无论哪个时代，贫富的沟壑都如此分明。
“就这儿！”田禾玥当机立断，选定了学堂斜对面一处稍宽敞的空地。林连山卸下担子和王萍一起，手脚麻利地支起连夜赶制的可以轻松拆卸的桌子。田禾玥踮起脚，将写着"林记吃食"的布幡挂上竹竿。那布幡上还画上了几颗有趣的圆滚滚，笑眯眯的卡通珍珠，在风里活灵活现地晃悠。与周遭的严谨的招牌格格不入，却格外吸睛。
他们刚刚将东西摆放好不久，学堂悠扬的钟声便“铛——铛——”地响起，而富贵人家的仆役们己在学堂门口等候着各自家的主子们下学。
田禾玥深吸一口气，眼神示意哥嫂做好准备，随即伸手，掀开木桶盖，桑葚的酸甜混着奶香的味道瞬间飘散。几个锦衣小少年闻着味道，好奇地围拢过来：“咦？这是什么新奇玩意儿？好香！”
田禾玥脸上绽开明媚的笑容，在这个陌生的时代，豁得出去脸面，才能赚得到钱，笑容，保持笑容！她暗暗思忖着，手中竹勺娴熟地舀起一勺奶茶，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这叫‘珍珠奶茶’，”她声音清亮，指了指另外一个木桶道：“这个是桑葚蜜露珍珠！今日尝鲜价，五文钱一碗！若是带走，用这特制的竹筒装，另加两文。”木勺与木桶边缘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叮”响，“若是下次您自带这竹筒来，就只收您五文！”这招揽“回头客”的小心思，她早就盘算好了。
不等少年们反应，她又掀开了旁边盖着干净白布的竹筐。霎时，炸鸡的油香味混合着秘制调料的辛香在周围飘散开来。“还有这边，是我们林记的招牌炸鸡！”她边说边招呼着王萍两人拿一些试吃的给客人。“你们先尝尝，觉的味道不好就不买！”继续热络的介绍着，“这是酥脆掉渣的炸鸡块，肉厚多汁的大鸡腿，还有外酥里嫩的炸鸡柳...保证都是你们没吃过的！”众人听她说的忍不住都眼馋的看着这些吃食。
王萍和林连山站在田禾玥身旁，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毕竟两人从未做过小贩。此时他们紧盯着那几个锦衣少年，生怕他们嫌贵，嗤笑一声扭头就走——毕竟，五文钱对他们乡下人来说，也绝不是小钱。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个圆脸的小胖子。他盯着那金灿灿、油汪汪的鸡腿，偷偷咽了咽口水，尤其是刚刚尝了味道，确实不一般！很是豪气道：“给我来一个鸡腿！还有那个…什么奶茶来着？”
旁边几个同窗好友，好奇地驻足观望。
圆脸少年拿到鸡腿后，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去，酥脆的外皮在口中碎裂，丰盈的肉汁瞬间溢满口腔！他猛地瞪圆了眼睛，肉腮帮子鼓鼓囊囊，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含糊的“唔…唔…”声，吃得那叫一个投入忘我。等他再灌下一大口珍珠奶茶，眼睛瞪的更大了，冒着星光，含糊不清地嚷嚷着：“好吃！好喝！老板，再给我打包两份带走！”
这活色生香的吃播效果立竿见影！围观的同窗们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掏出钱袋：“给我也来一个鸡腿！”“我要奶茶！”“给我一份鸡柳尝尝！”小小的摊子前瞬间被这些少年们包围！
正午的日头正浓，持续的忙碌让王萍的粗布衣己经有些汗湿，脸上也挂着汗水却顾不得擦拭，最初的拘谨和紧张，早己被这火爆的生意冲得无影无踪。林连山人高马大，木匠出身的手却灵巧，手里荷叶包着的炸鸡柳像变戏法似的，一眨眼就递到了某个小公子手里。不过半个时辰，装着奶茶和野桑葚的木桶就见了底。
望着空荡荡的木桶，王萍的脸上挂着不可思议。这罐子早上还沉得她手腕发酸，现在轻得能飘起来似的。"老天爷..."她喃喃道，"小玥啊，咱真的卖完了！"
田禾玥正仔细擦拭着木案上溅落的油星，闻言抬头一笑，眼中盛满了喜悦，“我也没想到今天生意会那么好，是个好的开始！”她特意提前留下了一些吃食，动作利落地用裁剪好的干净荷叶分装成几个小包，“大哥大嫂，咱们把这些分给邻摊的人吧。”
"这..."王萍盯着那金黄的肉块，喉头动了动，心中很是不舍得，毕竟这些就算卖不出去，自己家拿回去吃也是好的，就这么白白送人？
"大嫂，你想啊，"田禾玥凑近低语，"今天咱们是第一天来县城卖东西，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天，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这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跟周边人搞好关系，总没坏处。"她把分好的荷叶包塞到王萍手里，"再说了..."她声音压得更低，“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嘛。往后咱们摊子有点啥事，也好说话不是。”
王萍不是笨人，听后立刻反应过来是这个理，那点不舍顿时烟消云散：“是嫂子狭隘了，你比嫂子聪明多了！”她爽快地接过荷叶包，和田禾玥一起走向旁边的摊位。
卖饼子的微胖妇人接过炸鸡，惊得张大了嘴巴："这、这怎么好意思..."她刚刚可是听闻了，这香喷喷的炸鸡卖的可不便宜......
“嫂子，拿着吧，我们初来乍到，以后还请你们多多关照。”田禾玥把东西塞到她手中，笑容真诚，言语妥帖，让人难以拒绝。
旁边的铺子老板己经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鸡块，那“咔嚓”的酥脆声让人忍俊不禁。“唔！香！真香！”他一边嚼一边含糊地问，“妹子，你家这鸡肉咋炸得这么酥？这味儿…有点辣？还有点说不上来的香，是啥秘方？”
田禾玥收拾着自家摊位，回头一笑：“独家秘方！您吃着好就行！”
回程的牛车上，刘大叔捧着王萍硬塞到他怀里的、还冒着热气的油饼，古铜色的脸膛涨得通红，手足无措：“使不得！林家媳妇，这…这饼子金贵！你们快拿回去，拿回去给娃娃们吃…”他己经收了林家的钱，再拿人家的吃食，实在过意不去。
“刘叔您就甭客气啦！”王萍笑得眉眼弯弯，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轻快，“等我们到现在，您肯定饿了！快尝尝，这是东城门那家的招牌葱油饼，好吃着呢！”今天收钱收到手软的经历，让她第一次尝到了靠摆摊赚取钱财的甜头，此时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飞扬的喜悦里。
她看着身边沉静聪慧、仿佛无所不能的三弟妹，心中又是佩服又是感慨：这人怎么就能聪明成这样？难道…跳了回河，脑子就开了窍？若是跳河能开窍......她甩甩头，把这古怪的念头抛开。这一次只觉得回家的路都格外的舒畅，唇角的笑意一路都没落下来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