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带着寒意的雨幕钻进领口时,林疏桐的鞋尖己经湿透了。
片场的探照灯在雨雾中晕成模糊的光斑,她紧握着伞柄的手指泛白——这把伞的伞骨是顾承砚今早亲手塞给她的,檀木手柄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周砚之的消息还在手机屏保上亮着:“顾氏新剧通宵赶拍,承砚在棚外盯景。”她本来只是想送杯热姜茶,可刚绕过道具车,就听见高跟鞋碾过积水的清脆声响。
“林小姐来得倒巧。”
秦婉儿从布景板后转了出来,米色真丝裙的下摆沾着泥点,妆容被雨水冲花了半张脸,看起来倒比在宴会厅时更像一只被踩碎了尾羽的孔雀。
她怀里抱着一个雕花木盒,盒盖的缝隙里露出半截银链——那是苏若雪的遗物,林疏桐在顾承砚的书房见过照片。
“你以为换身衣服、说几句漂亮话,就能把所有人的眼睛都蒙住?”秦婉儿的指甲掐进木盒边缘,“若雪十七岁在雨里等顾承砚的样子,我能记一辈子。她会把伞往他那边斜三十度,会用袖口给他擦头发上的水,连睫毛沾了雨珠都是往上翘的。”她突然笑了起来,指节抵着自己的眼角,“你现在撑伞的姿势,和她分毫不差。”
林疏桐的伞面微微晃动。
她想起系统今天下午突然弹出的任务提示:“检测到白月光经典场景触发条件:雨夜独候。请保持当前状态30分钟。”当时她盯着手机屏上跳动的进度条,后颈沁出冷汗——原书里苏若雪确实在暴雨里等过顾承砚三个小时,最后发了高烧,成了两人定情的关键。
“我没想装谁。”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雨声,“只是想好好活。”
秦婉儿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猛地掀开木盒,里面躺着一枚蓝水晶胸针,在雨幕里泛着幽光:“这是若雪十八岁生日时,顾承砚送的。你猜他为什么没给你?”木盒“啪”地砸在地上,胸针滚进水洼,“因为你连她淋雨的样子都要偷!”
“阿杰,镜头稳住!”
道具棚里突然传来喊声。
扛着摄像机的阿杰从防雨布下钻了出来,雨披帽子滑到脑后,却在看到林疏桐的瞬间停住了。
姑娘抱着伞站在雨里,碎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伞骨倾斜的角度恰好让雨丝全打在她右侧肩头——和他上周整理苏若雪旧采访时,那张“暴雨中等待男友”的照片相比,连睫毛上的水珠都是同一个弧度。
“卡!”阿杰无意识地按下快门,取景框里的画面让他呼吸一滞。
他摸出手机翻出旧照片对比,指尖发抖——不是相似,是复刻。
可当他抬头再看时,林疏桐正弯腰去捡秦婉儿摔落的胸针,发顶的呆毛在雨里晃了晃,像一只被淋湿的小猫。
阿杰喉结动了动,默默把照片压进相机最底层。
“小姐,伞。”
低沉沙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林疏桐首起身,看见周管家举着黑伞站在五步外,伞面挡住了他半张脸,但递伞的手稳稳的,“先生在棚子那头,看见您来了。”
她接过伞的瞬间,掌心触到伞柄上的温度——分明是刚从暖风机旁拿过来的。
周管家退进阴影里时,她听见他轻声说:“先生这三个月,把苏小姐所有旧影像都锁进了保险库。”
雨势突然变大了。
林疏桐望着道具棚尽头那个挺拔的身影——顾承砚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白衬衫被雨水浸得湿透,却仍站在最靠前的位置,盯着灯光师调整追光灯角度。
他似乎感觉到了视线,侧头的瞬间,目光准确无误地撞进了她的眼睛里。
时间在那一秒凝固了。
顾承砚的脚步顿了顿。
他想起三个月前第一次见到林疏桐时,她也是这样站在雨里,伞斜得离谱,自己半边身子都湿透了还在笑:“顾先生,我是来应聘的。”想起上周她蹲在走廊给流浪猫裹毯子,抬头时鼻尖沾着猫毛,说“若雪姐姐肯定也喜欢小橘”;想起今晚在宴会厅,她仰着头说“我是林疏桐”时,眼尾的泪痣像一颗被点亮的星子。
“伞。”周管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接过伞,伞面还带着管家特意捂的温度。
雨水顺着发梢滴进领口,他却觉得浑身发烫——原来不是替身像白月光,是白月光像替身。
是苏若雪让他学会了心动的方式,而林疏桐让他懂得了什么是心动本身。
“怎么不躲雨?”顾承砚走到她面前,伞面稳稳地倾向她那边,自己的左肩很快浸成了深灰色,“不是最怕淋雨吗?”
林疏桐望着他眼下的青黑,喉咙发紧:“你值得。”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雨幕里炸开细碎的光。
顾承砚的手指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伞柄传了过来:“知道今天下午我为什么让人锁了保险库吗?”他指腹着她后颈那颗小痣,“因为里面有张照片,是苏若雪十七岁在雨里等我的样子。”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可我现在眼里,只有林疏桐二十二岁在雨里等我的样子。”
“够了!”
尖锐的叫声刺破雨幕。
秦婉儿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发梢滴着水,“顾承砚你疯了?她根本不是若雪!”
顾承砚转身,目光平静得像深潭:“我知道她不是。”他牵起林疏桐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若雪教会我怎么爱人,而她让我明白,我还能再爱一次。”他望着怀里人发红的眼尾,笑意在雨里漾开,“她是林疏桐,我爱的人。”
系统提示音就在这时响起,清脆得刺耳:“恭喜完成S级任务《雨夜独候》,心动值120%(超额完成)。奖励‘记忆屏蔽卡’一张,可屏蔽24小时替身心痛症。是否使用?”
林疏桐望着顾承砚被雨水打湿的睫毛,突然想起今早他给她塞伞时说的话:“我见过你所有不像若雪的样子,都很可爱。”她指尖悬在“使用”键上,最终按下“否”。
雨不知何时停了。
远处传来场务收工的吆喝声,阿杰抱着相机匆匆走过,镜头盖忘了盖,她瞥见自己和顾承砚的身影在镜头里重叠——像,却又不像。
回到顾家老宅时己是凌晨三点。
林疏桐脱了湿透的外套,刚躺到床上就陷入昏沉。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细碎的脚步声,有冰凉的手掐住她的手腕,有陌生的哭腔在耳边呢喃:“为什么要抢我的位置……”
她猛地睁眼,冷汗浸透了睡衣。
窗外月光正好,床头柜上的伞静静立着,伞柄还留着顾承砚的温度。
可刚才那个梦,为什么会那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