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把手机扣在民宿床头柜上时,屏幕还亮着顾承砚的回复:"等你回来,我带你去更远的地方。"
指尖轻轻抚过屏幕上的文字,她能想象出他敲字时的模样——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或许还会低头笑一声,像从前她闹着要去看海时那样。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她没说"陪我",而是说"我想一个人走一次"。
行李箱轮子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在晨雾里格外清晰。
她拖着箱子往码头走,海风卷着咸湿的气息扑在脸上,发梢沾了细水珠,却不像从前那样急着去拨。
从前的林疏桐总怕被顾承砚看出破绽,怕自己的小动作不像苏若雪;现在的林疏桐只觉得,被风吹乱的头发,才是属于自己的模样。
码头停着那艘老船,木质船身被海水泡得发暗,船老大正蹲在甲板上补渔网。
她报了目的地,船老大抬头扫她一眼:"小姑娘一个人?"
"嗯。"她把箱子搬上船,转身时看见岸边站着个穿米色风衣的男人。
晨雾里只能看清大概轮廓,但那肩线、那垂在身侧的手——是顾承砚。
他没靠近,只远远立着,像尊被晨雾浸透的雕塑。
林疏桐突然笑了,举起手挥了挥。
男人的身影顿了顿,终于也抬起手,指尖在风里虚虚晃了晃,像是怕动作太大惊飞了什么。
船发动时,她靠着栏杆坐下。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顾承砚的消息:"海平线转弯处有片珊瑚礁,记得看。"
她望着逐渐模糊的岸线,突然想起系统刚绑定那会儿,她连吃颗草莓都要翻苏若雪的微博,看白月光是不是喜欢把草莓蒂咬掉。
现在她咬着自己买的脆桃,汁水顺着下巴淌到锁骨,也不慌着擦了。
船行半日,靠岸时己是黄昏。
林疏桐拖着箱子往小镇深处走,路过一片废弃的院落。
生锈的铁门半掩着,门内荒草齐膝,却有间小屋的窗棂擦得透亮——那是顾承砚母亲当年的海边小屋,他提过一次,说母亲去世后再没人来。
她摸出藏在门楣砖缝里的钥匙——上次来替系统完成"复刻白月光探病"任务时,顾承砚悄悄塞给她的。
钥匙转动锁芯的声音很响,惊起几只麻雀。
推开门的刹那,阳光从破损的窗纸漏进来,落在墙角的檀木柜上。
那是她上次走时没注意到的,柜顶蒙着层薄灰,却压着本牛皮纸封面的日记本。
林疏桐蹲下来,指尖拂过封皮上的"顾母"二字。
翻到最后一页时,褪色的钢笔字突然撞进眼里:"愿后来人能拥有比我更自由的人生。"
海风从破窗灌进来,纸页哗哗翻响。
她想起顾承砚说过,母亲当年是被家族强制嫁给父亲的,一辈子困在金丝笼里。
原来有些痛会生根,有些盼也会发芽——就像顾承砚曾经把她困在替身的笼子里,现在却学会了推开笼门。
眼泪砸在纸页上,晕开一团模糊的蓝。
她抹了把脸,转身往院外走。
墙角有把生了锈的铁铲,她抄起来,在小屋前的空地上挖了个坑。
土块硌得掌心生疼,她却越挖越用力。
首到坑深及膝,才把随身带的小树苗放进去。
树根裹着的湿土散发出腥甜的气息,像极了重生时系统进度条跳成100%那天的味道。
"以后每年都来看你。"她拍实最后一捧土,指尖沾了泥,却对着树苗笑出了声。
暮色漫上来时,她坐在海边的礁石上。
浪头扑过来,打湿了裙摆,她也不躲。
远处有个黑影在移动,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顾承砚的西装裤脚沾了草屑,走路时左肩微沉,那是当年为救苏若雪被车撞留下的旧伤。
"你跟了多久?"她没回头。
男人的脚步顿在五步外:"从码头看见你进小屋。"
林疏桐转脸看他。
夕阳把他的轮廓染成暖金色,眼尾的细纹比从前深了些,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总带着若有若无的疏离。
他望着她被浪花打湿的裙摆,突然说:"那天在民宿,我以为你要走。"
"现在呢?"
"现在我知道,"他慢慢走近,在她身边坐下,"你走,是为了回来时更确定要留下。"
浪头又扑过来,这次他没像从前那样立刻脱外套给她,而是任海水溅湿自己的裤管。
林疏桐望着他被打湿的袖口,突然想起周砚之昨天的视频——
"你现在,真的很幸福。"周砚之的脸在视频里有些模糊,背景是孩子们的嬉闹声,"我带他们去看了油菜花田,有个小姑娘非说要画你,说你笑起来像太阳。"
她当时摸着手机壳里的照片,那是孩子们歪歪扭扭的画像。
周砚之的声音突然轻了:"其实我早就明白,能陪你走过最难日子的人,不一定能陪你走到最后。"
视频挂断前,她看见他转身走向孩子们,衣角被风掀起,背影比从前挺拔了许多。
"在想周砚之?"顾承砚的声音打断回忆。
"在想,"她望着海面浮起的月亮,"现在的我们都很好。"
顾承砚没说话,只是伸手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他的指尖带着体温,不像从前那样总刻意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林疏桐突然想起系统消失那天,他说"我愿意成为你的林疏桐",现在她才懂,所谓双向,是他终于学会把"我"变成"我们",而她终于学会把"我们"里的"我"活得更清楚。
返程的船票是顾承砚悄悄买的。
他没说,只是在她收拾行李时把船票塞进她箱子夹层,像个笨拙的少年。
林疏桐假装没发现,首到下船时看见他等在码头,手里捧着束蓝花楹——她从前为了模仿苏若雪,总说自己喜欢白玫瑰,现在他却记得,她上次路过花店时盯着蓝花楹看了三分钟。
签售会那天,书店里挤得水泄不通。
林疏桐站在台上,望着台下举着"林疏桐我要给你生猴子"灯牌的读者,突然想起穿书前自己蹲在出租屋写文,电脑屏幕映得脸发蓝,那时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别人的光。
"最后一个问题!"前排的姑娘举着手跳起来,"听说您的新书《我不是替身》有原型?"
林疏桐望着台下攒动的人头,目光掠过最后一排那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
他靠在墙上,手插在裤袋里,嘴角勾着笑,像在看什么最珍贵的宝物。
"原型?"她歪头笑,"是每个曾经活成别人影子的我们。
但现在——"她举起手里的笔,笔杆上刻着"林疏桐"三个字,"现在我们都活成了自己的名字。"
签售会结束时,天己经黑了。
顾承砚等在后台门口,手里拿着个黑色丝绒盒子。
"这是什么?"她接过盒子,指尖触到盒底的刻痕。
"戒指。"他望着她的眼睛,"上面刻了句话。"
打开的瞬间,钻石在灯光下碎成一片星子。
内圈的小字在光里闪着:"这一次,我只为你心动。"
林疏桐抬头看他。
他的眼睛里有她的影子,没有苏若雪的白裙,没有替身的标签,只有最纯粹的、属于顾承砚和林疏桐的光。
"要试试吗?"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擦过她的无名指。
她把戒指递过去:"先说好,我可不会像从前那样,连戴戒指的手势都要学别人。"
"我就喜欢这样的你。"他笑着替她戴上,戒指圈口刚好,像是量身定做的。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林疏桐摸着戒指内侧的刻字,突然说:"顾承砚,我们该准备点什么了。"
"准备什么?"
"比如..."她望着他突然发亮的眼睛,故意拖长声音,"比如订做两套不用给宾客看的礼服。"
他的喉结动了动,把她抱进怀里。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露出天际线处刚亮起的第一盏灯——那是属于他们的、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