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售会的灯光熄灭时,林疏桐的指尖还残留着戒指内侧刻痕的温度。
顾承砚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体温透过丝绒盒的余温渗进来:"明天去试婚纱?"
她抬头看他,西装领口的银扣在走廊暖光里泛着浅淡的亮。
这个总把温柔藏在笑纹里的男人,此刻眼尾的弧度比任何时候都舒展——没有白玫瑰的影子,没有替身的枷锁,只是顾承砚,想和她结婚的顾承砚。
"好。"她应得轻,指尖却悄悄勾住他小指。
婚纱店藏在老城区的梧桐巷里。
玻璃橱窗蒙着层薄灰,推开木门时铜铃叮铃作响,像极了她穿书前常去的旧书店。
老板娘是位银发女士,见着顾承砚时只扫一眼他无名指的素圈,便笑着领他们到试衣间:"小两口自己挑,我去煮玫瑰茶。"
林疏桐站在试衣镜前,婚纱的蕾丝擦过手腕,痒得她缩了缩手。
镜中倒影里,顾承砚靠在门框上,西装搭在臂弯,目光追着她每一寸动作。
"以前......"她低头抚过裙角的珍珠,声音轻得像落在缎面上的雪,"你给苏若雪也挑过婚纱吗?"
镜中顾承砚的影子顿了顿。
他走过来,指尖替她理平颈后的碎发:"她走得急,没来得及。
后来我让人做了套白纱,烧在她墓前。"
林疏桐转身,鼻尖几乎碰到他衬衫第二颗纽扣。
他身上是熟悉的雪松香水味,比从前淡了些,像被海风洗过的月光。
"那你会不会觉得......"她咬了咬唇,"亏欠了她?"
顾承砚的拇指轻轻蹭过她眉骨。
这个动作她太熟悉了——从前他总在她模仿苏若雪皱眉时做,那时她以为是温柔,现在才懂是习惯。
而现在,他的眼神里没有回忆,只有最鲜活的疼惜:"我欠她的,是没能在她活着时好好说爱。"他捧起她的脸,指腹沾着她刚才试纱时蹭上的珍珠粉,"但我在她墓前说清了。
现在..."他低头吻她额头,"我只想好好爱你。"
试衣镜突然晃了晃。
林疏桐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从指尖一首颤到眼眶。
顾承砚慌了,手忙脚乱抽纸巾:"我是不是说重了?"
"没有。"她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他颈窝,"就是...太开心了。"
老板娘端着茶进来时,正撞见顾承砚手忙脚乱给新娘擦眼泪,自己西装前襟倒沾了两滴。
她笑着放下茶盏:"这纱是意大利老匠人做的,裙撑里缝了段《圣经》——'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她眨眨眼,"不过我看啊,你们用不着经文,有彼此就够了。"
婚礼定在离市区两小时车程的海边。
林疏桐蹲在沙滩上画歪歪扭扭的爱心时,顾承砚正笨手笨脚挂气球。
海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道她曾用创可贴贴过的小伤疤——是他为她挡醉酒客人时磕的。
"桐桐!"他举着歪掉的气球喊,"你画的这个...是章鱼还是我?"
"是顾承砚牌爱心章鱼。"她笑着跑过去,却被他一把捞进怀里。
咸涩的风裹着他的笑声灌进耳朵:"等会宣誓时不许笑,我准备了半小时的词。"
仪式开始时,太阳正悬在海平面上,把浪花染成碎金。
没有宾客,没有鲜花拱门,只有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的白纱,和两张手写的誓言卡。
林疏桐捏着卡片的手微微发颤。
她望着顾承砚眼底跳动的光,突然想起系统任务进度条从0%跳到100%那天,也是这样的光。
"顾承砚。"她清了清嗓子,"谢谢你让我成为我自己。"
顾承砚的睫毛抖了抖。
他伸手替她把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眼角:"应该我谢你。"他举起誓言卡,字迹被海风掀得发皱,"谢谢你让我相信,爱还可以重新开始。"
浪声盖过了接下来的话。
林疏桐只看见他的唇形,看见他为她戴上婚戒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看见他吻她时,眼泪落进她嘴角,咸得像他们曾走过的所有苦。
"新人!"
熟悉的声音混着浪声撞过来。
林疏桐转头,看见周砚之站在沙滩尽头,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手里捧着个深棕皮面的本子。
他一步步走过来,鞋尖沾了沙,却走得很慢很慢。
首到站在两人面前,他才把本子递过来,指节泛着青白:"这是...你在这边的日记。"他笑了笑,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轻松,"我替你记的。"
林疏桐翻开第一页。
工整的钢笔字里夹着干枯的蓝花楹,是她穿书后第一次在花店停留时,他偷偷捡的。
第二页贴着张照片,是她在顾氏顶楼哭花了妆,却举着系统任务成功的手机傻笑——那是她第一次反抗扮演苏若雪。
"你说过,想把这些都忘了。"周砚之望着她发红的眼眶,"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你有多勇敢。"
顾承砚伸手按住他肩膀。
两个男人对视片刻,周砚之先笑了:"别用这种眼神,我早就想通了。"他退后两步,朝他们挥挥手,"你们继续,我去给老板娘发照片——她非说要云参加婚礼。"
他的背影消失在浪声里时,林疏桐合上日记本,把脸埋进顾承砚怀里。
他的心跳透过衬衫传来,一下,两下,和她的心跳撞成同个节奏。
婚后的日子像杯温茶,不烫,但足够暖。
林疏桐的公益图书馆开在老城区,每天放学时,孩子们举着作业本追着她问故事。
顾承砚的心理咨询室在图书馆二楼,他总说,听那些困在"替身"里的人说话,能更懂她从前的疼。
某个周末傍晚,两人手牵手去海边散步。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林疏桐的影子踩着顾承砚的影子,像小时候玩的踩影子游戏。
"谢谢你陪我走过最难的那段路。"她仰头看他,霞光漫进眼睛里。
顾承砚低头吻她额头,胡茬蹭得她发痒:"现在,我们一起走剩下的。"
风突然转了方向。
林疏桐抬头,看见天际飘来朵云,边缘镀着金,形状软乎乎的,像极了她穿书那天,系统空间里那缕温柔的光。
她望着云笑了,轻轻说:"再见了,那个躲在别人影子里的我。"
顾承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伸手揽紧她肩膀:"在想什么?"
"在想..."她歪头,"下周末有个心理讲座,听说是周砚之主讲。"她晃了晃手里的日记本,"说不定...能帮更多人说再见。"
海风卷起她的发梢,远处传来归航的汽笛。
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一首延伸到海平线,延伸向更明亮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