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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民宿里，落地窗外的浪声像被揉碎的银沙，一下下漫过林疏桐的耳膜。
她蜷在沙发里，指腹无意识着稿纸上“替身”二字，钢笔尖在“心理”两个字上洇开个小墨点——那是方才发呆时戳出来的。
“在想什么？”顾承砚的声音裹着热牛奶的甜香飘过来。
他半蹲在沙发旁，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玻璃杯，杯壁上凝着细密的水珠，正顺着他虎口的薄茧往下淌。
林疏桐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翻到了手稿中间夹着的资料页。
泛黄的纸页上贴着剪报，是她穿书前为写虐文查的心理学案例：“替身依恋症候群——当替代者长期模仿目标对象，其自我认知会逐渐与被替代者重叠，产生‘我本应是她’的认知偏差。”
手指突然发颤。
她想起系统任务里那些细节：必须复刻苏若雪最爱的白玫瑰，必须用和苏若雪一样的尾音说“承砚哥哥”，甚至连被顾承砚抱进怀里时，都要控制着呼吸频率——因为原书里苏若雪有哮喘，呼吸会比常人轻三分。
“小桐？”顾承砚伸手碰她手背，被她惊得缩了下。
他指尖还带着热牛奶的温度，却让林疏桐想起更久之前——穿书第一天，系统冷冰冰的提示音：“检测到宿主与白月光相似度97%，请立即模仿目标对象在男主面前的惯用小动作：咬唇，幅度0.3厘米，时长2秒。”
“我想去海边小屋。”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被浪卷走的泡沫。
那间小屋是原书里顾承砚和苏若雪的定情地，后来成了他藏白月光遗物的地方。
三个月前系统任务结束时，她曾陪顾承砚去打扫过一次，满地的旧相册、未寄的情书、苏若雪织到一半的围巾。
顾承砚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画圈：“现在？”
“现在。”林疏桐抽回手，把资料页塞进牛皮纸本最底层。
月光从她发间漏下来，在她眼尾投下团模糊的阴影，“我需要……自己待一会儿。”
顾承砚没再追问。
他只是起身拿了件厚外套披在她肩上，指尖刻意避开她后颈那枚和苏若雪一模一样的朱砂痣——那是他从前最爱吻的地方，现在却总在碰到时顿住，像碰着什么易碎品。
海边小屋的门轴还是老样子，吱呀一声推开时，林疏桐的鼻尖立刻涌进旧木头和海盐混合的味道。
她摸黑找到台灯，暖黄光晕里，墙上那幅苏若雪的油画正静静望着她。
画里的姑娘穿白裙，发梢沾着海水，和镜子里的自己几乎重叠。
“你看，连系统都选了我当替身。”林疏桐对着油画轻声说，“可顾承砚现在爱的，到底是画里的你，还是镜子里的我？”
她从帆布包里摸出钢笔和信笺，笔尖在纸上洇出第一滴墨时，窗外的浪突然撞在礁石上，溅起的水花打在玻璃上，像谁在轻轻叩门。
“如果当初我没有穿书，我们还会相遇吗？”她写，“你知道吗？顾承砚现在吃芒果会过敏，是我教会他剥柚子的；他以前最烦看星星，现在却能背出猎户座每颗星的名字——这些，都是你的影子里没有的。”
信纸被海风掀起一页，露出背面没写完的句子：“可我总在想，如果我……”
门突然被推开。
顾承砚抱着个纸箱站在门口，额角沾着被海风吹乱的碎发，纸箱里是她落在民宿的手稿：“我怕你冷，带了暖炉。”他晃了晃另一只手的保温桶，“还煮了你爱吃的酒酿圆子。”
林疏桐慌忙把信笺塞进油画框后面。
顾承砚却像没看见似的，蹲在壁炉前生火，火舌舔着枯枝噼啪作响，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重叠成比苏若雪的油画更温暖的形状。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顾承砚突然说。
他背对着她，声音被炉火烘得有些闷，“在顾氏顶楼的观景台，你穿着我让人送的白裙子，缩在落地窗前说‘顾总，我可以只当三个月替身吗？’”
林疏桐的喉结动了动。
那天她刚穿书，系统任务条在眼前闪烁红光，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见顾承砚。
可顾承砚记错了——她当时说的其实是“顾总，我可以不当替身吗？”，是系统用“替身心痛症”逼她改口的。
“你说过，你是因为我才想活下去。”顾承砚转过脸，火光里他眼底有碎金在跳，“但我想让你知道，我也因为你才重新活过来。苏若雪走后，我以为自己会永远困在回忆里。首到那天你蹲在观景台角落，把我碰倒的咖啡杯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来，说‘顾总，碎掉的东西，其实可以拼成新的形状’。”
林疏桐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是她穿书后第一次违背系统指令——原书里苏若雪会尖叫着扑进顾承砚怀里，而她却鬼使神差蹲下去捡碎片，指尖被玻璃划出血时，系统警告音炸成一片，但她听见顾承砚急促的“你没事吧”，比任何任务奖励都温暖。
“小桐，”顾承砚握住她的手，把她指尖的温度贴在自己心口，“这里跳得这么快，不是因为你像苏若雪。是因为你是林疏桐，会在我失眠时煮酒酿圆子，会在我开会时发搞笑猫猫表情包，会在我以为自己不会再爱的时候，重新教会我怎么心跳。”
窗外的浪声突然变大了。
林疏桐望着他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周砚之今天的信——“先成为自己的光，才能照亮更远的地方”。
她抽出手，从油画框后抽出那封未寄的信，火光照得信纸上的字迹忽明忽暗。
“要烧吗？”顾承砚轻声问。
林疏桐把信折成小方块，扔进壁炉。
火苗舔过“如果当初”三个字时，她听见系统007号的提示音——自从她完成100次心动任务后，这声音己经半年没响过了。
“恭喜宿主完成‘独立人格’成就。”机械音里竟带了点温和的起伏，“检测到宿主己建立稳定自我认知，不再依赖系统任务或他人定义。祝你在新的世界里，不再依赖任何人，也不再害怕孤独。”
顾承砚显然也听见了。
他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喉结动了动：“所以……”
“我不是为了成为谁的替代品而活着，”林疏桐踮脚吻他唇角，“但我愿意成为你的林疏桐。”
顾承砚的手臂猛地收紧，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壁炉里的信烧得只剩灰烬，被海风卷着从烟囱飘出去，混在夜色里，再也分不清哪片是过去，哪片是未来。
次日清晨，林疏桐在民宿窗台发现张照片。
周砚之的字迹从背面透过来：“孩子们说，要给救过周老师的姐姐画像。”照片里，七个歪歪扭扭的小脑袋挤在画纸前，中间的“林疏桐”扎着高马尾，眼睛弯成小月亮，和苏若雪的白裙、温柔，没有半分相似。
“她们说你是照亮黑暗的人。”信末的字被水晕开，像滴没擦干的眼泪。
林疏桐把照片贴在手稿扉页，“替身心理”西个字上。
顾承砚端着早餐进来时，正看见她望着照片笑，晨光里她后颈的朱砂痣泛着淡红，和从前没什么不同，却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那不再是“苏若雪的标记”，而是“林疏桐的一部分”。
“下午想去哪里？”顾承砚把煎蛋堆成小兔子形状。
林疏桐咬着叉子想了想：“去码头看看吧，听说有艘老船要开往南方的海边小镇。”
顾承砚的手顿了顿，随即笑开：“需要我陪你吗？”
“这次想自己去。”林疏桐歪头，“但你可以来接我。”
他望着她眼里跳动的光，突然明白周砚之说的“成为自己的光”是什么意思——不是不再需要陪伴，而是哪怕一个人，也能把路走得很亮。
民宿外的海浪还在翻涌。
林疏桐收拾行李时，瞥见床头柜上的系统面板——那个陪伴了她两年的进度条，不知何时变成了“自由人生：100%”。
她合上行李箱，最后看了眼窗外的海。
浪花卷着新的晨雾涌来，像在说：“该出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