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发布会前三天,林疏桐在出租屋的小床上翻了个身,额角沁出薄汗。
梦里的梧桐叶正落得急,顾承砚站在青灰色墓碑前,西装裤脚沾着晨露。
他手里攥着张照片,照片上的少女穿着蓝白校服,发梢沾着碎光——是苏若雪。
"你看,"他对着墓碑轻声说,喉结在冷风中滚动,"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她总把咖啡煮得太苦。
原来不是模仿你放两勺糖,是她自己不爱甜。"
林疏桐在梦里想走过去,脚却陷在泥里。
墓碑上的"苏若雪"三个字突然变成她小说手稿里的字迹,墨迹晕开,模糊了顾承砚的脸。
闹钟在床头炸响时,她猛地坐起来,睡衣后背全湿了。
窗外飘着细蒙蒙的雨,手机屏幕亮着,显示凌晨西点十七分——和顾承砚读那封匿名邮件的时间分毫不差。
她鬼使神差摸过手机,指尖在搜索栏悬了三秒,还是输入"顾承砚 最近"。
第一条新闻跳出来:"顾氏集团总裁现身儿童福利院慈善晚宴,着藏青格纹西装引热议"。
配图里,顾承砚低头给小朋友系围兜,藏青格纹的西装熨得笔挺,袖口露出的银链是她三年前在二手店淘的——那时她总说,这么贵的总裁不该戴二十块的链子,他却笑着说"和你挑的咖啡杯很配"。
手机在掌心发烫。
林疏桐快速划开下一条新闻,又划回来。
照片里顾承砚的侧影和记忆重叠,她忽然想起上周整理旧物时,在抽屉最底层翻出的咖啡杯——杯底还粘着她用马克笔写的"给顾先生的苦咖啡,少糖"。
签售会当天,雨停了。
书店玻璃橱窗上还挂着水珠,林疏桐坐在铺着蓝布的长桌后,笔尖在签名本上划出沙沙的响。
第37个读者离开时,穿米色制服的店员捧着个木盒子走过来:"林小姐,前台有您的匿名礼物。"
木盒包着深棕牛皮纸,绳结系得很仔细,是顾承砚惯常的风格。
林疏桐指尖触到绳结时,后颈泛起细麻的痒——像三年前在他书房翻到苏若雪日记本的那个下午,也是这样的触感。
拆开包装,露出支黑檀木钢笔。
笔帽上刻着行小字,是她新书里的句子:"我不是谁的影子,我是我自己。"字迹是顾承砚的,每个"是"字最后一捺都微微上挑,和他签文件时一模一样。
卡片躺在笔盒夹层里,边角被手指捏出褶皱。
林疏桐盯着那抹浅蓝,突然想起系统任务里最后一次心动值检测——那天她在他书房摔碎苏若雪的相框,他抱着她说"别怕",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心动值99%,还差一次。"
现在她知道,那最后一次心动,是她在匿名邮件里写"我学会看自己的眼睛"时,心跳声盖过了系统提示。
"林小姐?"店员轻声唤她。
她把钢笔和卡片一起收进帆布包,拉链拉到顶:"谢谢,帮我收着吧。"
签售会结束时,暮色己经漫进书店。
周砚之靠在玻璃门旁,手里提着保温桶,看见她出来,立刻首起身子:"今天喝菌菇汤,你上次说..."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
林疏桐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才发现自己攥着帆布包的手指发白,指节泛青。
"怎么了?"他把保温桶换到左手,右手虚虚覆在她手背,"是...和顾承砚有关?"
林疏桐望着玻璃橱窗里自己的影子。
影子里的姑娘穿着米白针织衫,发尾卷得蓬松,和三年前总穿白裙子模仿苏若雪的自己,像又不像。
"你还想见他吗?"周砚之的声音轻得像落在汤里的雪。
她想摇头,喉咙却发紧;想点头,又想起顾承砚把翡翠镯子放在玄关柜时,眼底的红血丝比三年前更浓。
最后只能扯出个苦笑:"我不知道。"
周砚之的手轻轻覆上来,掌心的温度透过针织衫渗进皮肤。
他没再追问,只是把保温桶往她怀里送了送:"没关系,我会陪着你。"
林疏桐突然想起上周在读书会,有人问她:"被爱和被等,你选哪个?"那时她答不上来,现在却突然懂了——被爱是悬在头顶的月亮,被等是脚边的路灯,前者亮得刺眼,后者暖得踏实。
回到家时,玄关的感应灯"啪"地亮起。
林疏桐把帆布包扔在沙发上,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
是顾承砚的简讯:"我读完了你写的每一章,谢谢你让我看见自己。"
屏幕蓝光映着她的脸。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手指悬在"回复"键上,最终按下电源键。
黑屏里,她看见自己的影子,和三年前在顾承砚书房镜子里的影子重叠——那时她总踮脚去够他的肩,现在她终于学会,站在平地上看自己。
第二天清晨,林疏桐翻出压箱底的素描本。
铅笔尖触到纸面时,她想起周砚之昨天说:"街角新开了间画室,周末要不要去看看?"
窗台上的蓝玫瑰谢了,她却在草稿纸上画了朵新的——花瓣是她自己的形状,没有模仿任何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