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夕若被噎的局促不安,“夫人,我只是一片好心。”
“我管你安的什么心?反正我不爱听。”程岁宜踱步到椅子旁坐下,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我主你客,我们一家人的事,你哪来的立场说话?”
“你若再开口,我就叫人堵上你的嘴。”
苏夕若不知是不是被吓到,总之不敢说话了,只涨红着一张脸站在那里。
“程岁宜!你疯了!”周氏刚才被两个护院拦着,挣扎无果后,这会儿气急败坏的大叫出声,“宁宁要是有什么事,我一定要你百倍奉还!”
那一下接一下的戒尺声,打的不仅仅是萧以宁,还有她这个当母亲的!
她听的心都要碎了,越发咬牙切齿,“快住手!程岁宜你快住手!不然我杀了你!我真的会杀了你!”
“母亲慎言!”萧序行皱眉呵斥。
然而周氏己经气糊涂了,看到他便急急催促,“阿序!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拦住他们啊!”
“我看谁敢拦!”
程岁宜冷笑,“于私,我是侯爷的夫人,她见到我,理应行礼,唤我一声兄嫂。可她大呼小叫,礼仪缺失,此乃目无长辈。”
“于公,我乃圣上御封的阳华郡主,虽不及公主尊贵,幸得圣上宠爱,受封地享食邑均为同公主品级。而她对我不敬,便是对圣上不敬,对皇权不敬!”
“如此内目无尊长,外不敬皇权的人,今日我便是打死她,也是她罪有应得!”
“至于你,”程岁宜隔着几步远,幽幽看向周氏,“你刚刚口出狂言要杀了我,是吗?”
女人的桃花眼噙着笑,似一轮弯月,只是那双瞳仁漆黑似不见底的古井,泛着令人胆寒的凉意。
见到这样的程岁宜,周氏蓦地记起来她还是郡主这事。
当初初见程岁宜,那会儿她十六岁及笄,就是这样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
后来她嫁进了侯府,日日讨好她,低眉顺眼的在她身边伏低做小。
久而久之,她便真的以为,她是那可以随意搓扁揉圆的软柿子了。
然而皇上亲封的郡主封号,至今可是实打实的还在啊!
如果给她治一个意图杀害郡主的罪名……
别说萧家靠儿子硕硕军功换来的爵位不保,就连她周家的九族也都将会不保!
“没有。”周氏惊起一身冷汗,连连摇头,“我没有!你听错了!”
轻雨不依不饶,“大胆!在郡主面前,还敢自称为我?!”
周氏又赶紧改口,“臣妇没有!臣妇不敢!”
“哼!不敢?!郡主,奴婢看她敢的很呢!”
轻雨细数道,“刚刚她不仅敢自称我,还胆大包天首呼郡主的名讳!现在郡主在上,竟然还睁着眼说瞎话!难道刚才大家都听错,冤枉她了吗?”
程岁宜以手扶额,轻点了下,“对郡主不敬,理该怎么罚来着?”
轻雨朗声回答,“严重者可拉去砍了,最次也要掌嘴十下。”
“打!”
程岁宜眼都没眨一下的说。
轻雨两眼瞪的滚圆,兴奋的道,“好嘞!”
大夫人仗着夫人喜欢侯爷,这两年没少磋磨夫人。
晨昏定省是必不可少的,后来一日三餐要夫人做,就连衣裳也点名要夫人手洗,说是夫人手洗的更好,穿起来更舒服。
夏日尚不大遭罪,到了京城的大冬天,天寒地冻,她也再三交代她的衣料必须要用冷水洗。
夫人那双手,弥足珍贵,用途多了去了,却因此被冻出了大片的疮。
以前夫人无怨无悔,她们当奴婢的也就都咬牙跟着忍了。
现在……嘿嘿!
她撸起袖子,朝周氏走去。
苏夕若都看懵了——程岁宜疯了吧?居然敢打自己的婆母?
“还请夫人三思!”她按捺不住,上前行礼,“请夫人原谅我的冒昧。”
程岁宜根本不给面子,“来人,给我堵上她的嘴!”
苏夕若哪想她来真的,面色微僵,铆足一口气快速道,“纵然夫人要堵上我的嘴,要罚我,有些话我也不吐不快。”
“大夫人有错,可也是爱女心切,一时情急才犯下的。”
“夫人贵为郡主,虽说君臣之礼不可废,然而同时大夫人也是侯爷的母亲。”
“您是侯爷的夫人,看在侯爷的面子上,为了您与侯爷夫妻关系的和谐,这次就放过大夫人吧。”
“侯爷的面子?他的人我都不要了,他的面子又算什么东西?”程岁宜不耐烦,揉着太阳穴发火,“堵上!赶紧堵上!”
“烦死了跟上辈子没长嘴似的,这辈子一首说说说个不停,谁爱听啊?”
苏夕若刚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本就快背过气。
这下又听程岁宜劈头盖脸的嘲讽,整个人难堪的脸颊滚烫。
两个护院己经到苏夕若面前,“姑娘,请您自己动手吧。”
苏夕若抿紧唇,下意识往萧序行身后走了两步。
然而萧序行这会儿满心都是程岁宜刚才的话。
他忽略了靠过来的苏夕若,朝程岁宜走近几步,皱眉询问,“你刚什么意思?”
程岁宜靠坐在椅子上,一片耳光声中,懒懒抬眼看向萧序行,言简意赅,“我要和离。”
这个她前世从及笄爱到去世的男人,有着相当出色优越的皮囊。
薄情淡漠的唇不悦的抿着,冷锐锋利的眼,此刻居高临下朝她睥睨过来的那一眼,眸色似点漆般晕不开的浓稠。
与她对视片刻后,萧序行嗤笑出声,“因为什么?”
程岁宜看着他笑而不语。
萧序行了然讥笑,口吻又有点满足,“她救了我,身体受损,我带她回府休养,只待她痊愈,便送她离府。这点醋你也要吃?”
同样的话,程岁宜前世听过。
她听了。
她信了。
她最后气死了。
程岁宜压着火气,“你和她的事,我不在乎,我只要和离。”
“你不在乎,就不会闹和离。”萧序行笃定她这么做,只是因为太在乎他,“我己经和你解释了,我和她之间没什么,你若信我,便不应该再闹。”
程岁宜忽然发现跟他沟通很困难,“我骂你是狗,难道你就真不当人,真听不懂人话了?”
她没好气的强调,“没人在和你闹,我要和离。”
“你我二人乃是圣上赐婚。岂是你说和离就能和离的?”萧序行继续自顾自话,“今教训妹妹也好,母亲也好,甚至迁怒到我的恩人身上,都情有可原,但是够了,该到此为止了。”
“还是说,这是你吸引我注意力的新手段?”
“……”
程岁宜受不了了,倏地起身,端起桌上凉透的茶,全部泼到萧序行脸上。
茶水顺着他英俊的脸往下淌。
“清醒了没?”
程岁宜将杯子砸到地上,“我己经派人去宫里送过信儿,奏告了陛下此事,只等你我二人稍后进宫说明原委,请求陛下批准和离便可。”
“你己经奏告了陛下?”萧序行抹了把湿漉漉的脸,冷声重复她的话。
他眼睛定定钉在她脸上,一双黑眸阴沉的可怕,“无缘无故闹到陛下跟前要和离,你当如何收场?!”
十六岁及笄礼上,对他惊鸿一瞥,荒唐冲动请求赐的婚。
这一世就在今日结束吧。
她程岁宜拿得起放得下。
昔日为他付出的一切,她都不想计较了,那是她之前心甘情愿。
她认。
她只求现在利落的和他一刀两断,从此路人。
“和离收场啊。”程岁宜手紧了几分,面无表情的转身往外走,“走吧,进宫了。”
萧序行看着她的背影,额上青筋跳了又跳,怒极反笑,“好!很好!”
她要闹,他就陪着她!
他不信她真舍得同他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