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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皮尺贴在还带着我们体温的、歪歪扭扭的砖墙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那声音，像刀子一样刮在心上。
我看着那群冷漠丈量的人，看着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周大福，看着食客们愤怒却又无奈的眼神，看着吴副主任那张公事公办、毫无表情的脸……
前世被儿女榨干抛弃的绝望，被孙老五逼债的屈辱，在废墟上拼命挣扎的半个月……一幕幕在眼前飞速闪过。
难道重活一世，拼尽全力，最后还是逃不过被碾作尘埃的命运？不！绝不！
一股比面对孙老五时更甚、比在废墟上重建时更烈的戾气，混合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智慧，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炸开！
“等等！”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嘶哑却异常尖利，像一把锈刀刮过铁皮，瞬间压过了所有的议论和丈量的声音！
所有人都是一惊，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吴副主任也皱起眉头，不耐烦地看着我。
我没有看他，而是猛地转身，几步冲到灶台前！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一把抄起灶台上那柄周大福新买的、闪着寒光的剁骨刀！
“秀芬！” 周大福吓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叫！
“嫂子！别冲动！” 张大山也急了，想上前阻拦。
吴副主任和他带来的人更是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一丝慌乱——这老太婆疯了？！
我握着冰冷的刀柄，那沉重的、带着杀伐气息的触感给了我一种奇异的力量。
我没有举起刀指向任何人，而是猛地转身，几步冲到我们刚刚垒好的、那面歪歪扭扭却无比坚固的墙前！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我高高举起剁骨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狠狠地朝着墙面上一块凸起的青砖砍了下去！
“当——！！！”
一声刺耳的金石交击巨响！火星西溅！
坚硬的青砖被锋利的刀刃砍掉了一角，碎屑纷飞！
巨大的反震力震得我虎口发麻，手臂剧痛，差点握不住刀柄。
但我咬着牙，死死攥住！我没有停，再次举起刀，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旁边另一块砖，又是狠狠一刀劈下！
“当——！！！”
又是一声巨响！砖屑飞溅！
“王秀芬！你干什么？！快住手！” 吴副主任终于反应过来，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他带来的手下也纷纷围拢过来，如临大敌。
周围的食客们更是目瞪口呆，屏住了呼吸。
我没有理会任何人，像疯了一样，对着那面浸透了我们血汗的墙，一刀！又一刀！狠狠地劈砍着！每一刀都用尽全力，带着滔天的恨意和不甘！
“当——！”
“当——！”
“当——！”
刺耳的砍击声在死胡同里疯狂回荡！每一声都像砸在所有人的心坎上！
“这墙！这砖！” 我一边疯狂地劈砍，一边嘶声力竭地吼叫，声音因为用力而扭曲变形，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是我们老两口！用这双手！一块一块！从废墟里抠出来的！用血！用命！垒起来的！”
我猛地指向身后那口翻滚着红汤、散发着霸道辛香的铁锅：
“这锅底！是我们祖传的手艺！是我们糊口的命根子！”
“这地方！” 我又指向脚下，眼睛赤红，像要滴出血来，“是我们花钱租的！白纸黑字！有手印！”
我停下劈砍，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像饿狼一样，死死盯住脸色发白的吴副主任，手中的剁骨刀刀尖因为剧烈的劈砍而微微震颤，闪烁着骇人的寒光：
“你们说拆就拆？！”
“说二十块就二十块？！”
“说我们无主就无主？！说我们违章就违章？！”
我的声音陡然拔到最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和玉石俱焚的决绝：
“好！要拆是吧？！”
“行！推土机来了，先从我王秀芬这把老骨头上碾过去！”
“要拆这房子，先问问老娘手里这把刀答应不答应！”
“想拿走这锅？除非我死了！锅在人在！锅毁人亡！”
我最后一句“锅毁人亡”如同惊雷，在死胡同里炸响！
那疯狂的眼神，那沾着砖屑和汗水的狰狞面孔，那高高举起、随时可能劈下的剁骨刀，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一个被逼到绝境、不惜以命相搏的老妇形象，瞬间震慑住了所有人！
空气死寂！只有锅灶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我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
吴副主任的脸色彻底变了，不再是那种公事公办的冷漠，而是带上了一种真实的忌惮和慌乱。他带来的手下更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
他们不怕讲道理，不怕按章办事，就怕遇到这种不要命的“疯子”！
周围的食客们，也被我这股豁出去的狠劲彻底点燃了！
“说得好！”
“欺负老实人没够是吧？！”
“人家老两口容易吗？！”
“二十块？你们拆迁办的心是黑的吗？！”
张大山更是带着工友，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形成一道人墙，挡在了我和拆迁办的人之间，怒目而视，无声地表达着支持。
场面瞬间逆转！
吴副主任看着群情激愤的众人，看着状若疯魔、手持利刃的我，又看看那面被我砍得刀痕累累、却依旧倔强矗立的墙……他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知道，今天这事，硬来绝对不行了！真闹出人命，谁也担不起！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悸，努力维持着官威，但语气明显软了下来：“王秀芬同志！你……你冷静！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暴力对抗拆迁是违法的！”
“好好说？”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刀依旧举着，“你们给好好说的机会了吗？二十块！七天内搬走！这叫好好说？！”
吴副主任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身后的办事员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吴副主任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利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