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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之刃接下S级委托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凛冬城的佣兵界掀起了浑浊的涟漪。
破锣酒馆。
空气中混杂着劣质麦酒的酸腐气，还有永远散不去的汗臭和湿皮甲的味道。
“听说了？‘黎明之刃’，那群新人，疯了。”一个缺了门牙的佣兵，将酒沫喷得到处都是。
“他们要去碰那个‘诅咒委托’？”
“黑蛇男爵的人亲口说的，还能有假？说他们是被诅咒的团队，谁跟他们沾边谁倒霉。”
“哈！我看他们是活腻了，想去北境冻土给食尸鬼当点心。”一个刀疤脸佣兵冷笑，“北境的冬天，可比男爵的刀子冷多了。”
议论声肆无忌惮。
角落里，一个披着厚重斗篷的男人，将一枚银币按在桌上，买下了一份关于北境冻土的旧地图。
卖地图的酒馆侍者收了钱，凑近了压低嗓门：“好心提醒你一句，最近城里但凡跟北境沾边的东西，都被炒高了价钱。特别是向导，我认识的七八个，没一个敢接‘黎明之刃’的活，说是怕脏了名声。”
斗篷下的男人没有回应，只是拿起了地图，转身融入了街角的阴影。
黎明之刃的宅邸，气氛有些压抑。
巴顿将一柄刚淬火的斧头扔进水桶，刺耳的滋滋声伴随着他暴躁的咒骂。
“操他娘的黑蛇男爵！”
“老子跑遍了整个西区，那些卖矿石的孙子，一听是‘黎明之刃’要买，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卖皮毛的也说最好的货被包圆了，连他妈卖黑面包的都说没余粮！”
“连上好的精铁都买不到，我还造个屁的破甲锤！”
他一脚踹在铁砧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格罗姆坐在角落，用一块破布反复擦拭着他的巨斧，斧刃上的寒光映着他沉默的脸。他能感觉到巴顿的愤怒，也能感觉到空气中那种无形的排斥。
就在这时，宅邸的大门被敲响了。
雪莉握住了弓，壁垒兄弟默默地举起了盾牌。
夜鸦的身影比了一个“安全”的手势，她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他穿着一身保养得极好的B级制式铠甲，胸口有一个铁拳与高墙的纹章。
“铁壁佣兵团，罗德。”男人主动伸出手。
“听说你们要去北境，碰巧，我们对那地方熟得很。”
凯尔从屋内走出，他没有去握罗德伸出的手。
“我们好像不认识。”
罗德毫不在意地收回手，笑容依旧：“现在认识了。黑蛇男爵那个杂碎，我也看他不顺眼很久了。凛冬城的贵族没一个好东西，我们这些刀口舔血的，就该互相帮衬。”
他指了指身后一个干瘦的男人：“这是我们的向导，老山羊，他在北境边缘跑了二十年，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哀嚎废墟的方向。”
罗德的姿态放得很低，言辞也充满了江湖义气。
“我知道你们被男爵针对了，补给和向导都很难找。我们愿意共享情报，甚至可以护送你们一程，不收钱。就当交个朋友。”
巴顿狐疑地看着他们：“有这么好的事？”
“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罗德拍着胸脯，“我罗德在佣兵界混，靠的就是一个‘义’字。”
凯尔的视线越过罗德，落在他身后那个沉默的向导身上。老山羊的眼神躲闪，手指在不自觉地捻着衣角，像一只受惊的耗子。
夜鸦站在凯尔身后的阴影里，她的指尖在臂甲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那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有诈。
凯尔的内心毫无波澜，他己经预料到了这一幕。黑蛇男爵的手段，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听上去不错。”凯尔开口了。他甚至朝罗德走近了一步，表现出合作的意向。“我们需要一个熟悉地形的向导，也需要可靠的盟友。”
罗德的眼睛亮了一下：“这么说，凯尔团长是同意了？”
“明天早上，在城北的补给站碰头，我们一起出发。”凯尔给出了一个确切的答复。
“好！爽快！”罗德大笑着，带着他的人转身离去。
大门关上。
巴顿立刻凑了过来：“头儿，这帮家伙一看就不怀好意，你怎么还答应他们？刚才就该让格罗姆把那笑面虎的脑袋拧下来！”
“不答应，怎么知道他们想玩什么花样。”凯尔走到地图前。
夜鸦无声地出现。
“罗德的‘铁壁佣兵团’，半年前濒临解散，欠了公会一千三百金币。上个月突然阔绰起来，还清了所有债务。在城西，他们有一处秘密据点，三天前，黑蛇男爵的管家去过那里。”情报冰冷而精准。
“这帮狗娘养的！”巴顿的拳头捏得咯咯响，“他们想在路上阴我们！”
“没错。”凯尔的手指，点在地图上一个叫“霜风隘口”的地方。那是去北境的必经之路，地势险要，是绝佳的伏击地点。“他们会在那里动手。”
格罗姆站起身，庞大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
“杀……了他们。”他吐出几个字，战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不。”凯尔摇头。“杀掉他们，太简单了。”
他看向夜鸦：“把我们准备散播的、关于男爵和邪教徒交易的‘谣言’，透露一份给罗德。”
夜鸦立刻领会：“让他以为，自己拿到了我们的底牌。”
“对。”凯尔的计划在脑中成型。“我要让他相信，我们去北境的目的，是为了寻找男爵的罪证，然后回来向城主府告发他。”
巴顿的眼睛转了转，他好像明白了什么：“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怎么阻止我们‘回来’这件事上？”
“不止。”凯尔拿起一枚黑色的棋子，放在了地图的“霜风隘口”上。“我要让他把男爵藏在暗处的其他力量，全都引到那个地方去。”
一个反向的陷阱。
一个将所有威胁，都聚集到一处的棋局。
雪莉一首没有说话，此刻她校正着自己的箭袋。
“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
“我们向来如此。”凯尔回答。
他将那枚缴获的、属于秘影议会的通讯水晶拿了出来。水晶在他掌心，散发着幽微的光。
他感受到的，不只是来自北境的呼唤，还有来自西面八方、充满贪婪与恶意的窥探。
这场S级委托，从一开始就不是简单的任务。
它是一个旋涡。
一个会将所有心怀鬼胎之人，都卷入其中的巨大漩涡。
而他，要做的不是挣脱。
是成为旋涡的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