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支队,审讯室外。
陆砚之透过单向玻璃看着审讯室内的王胖子。
短短几个小时,这个曾经油滑市侩的胖子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眼神呆滞,头发被冷汗浸湿贴在头皮上,面对审讯民警的连番质问,他的回答颠三倒西:
“道歉…就是道歉!白天态度不好…”
“手套?新的!买多了!”
“卤味?王记的!赔礼…”
“不认识!什么布料?衣服…风刮跑了!冤枉!都是意外!”
“你们不能冤枉我啊!我没杀人!老李的死跟我没关系!那个人掉下来更跟我没关系!是意外!都是意外!”
负责审讯的民警出来,眉头紧锁:“这家伙心理防线快崩溃了,但恐惧感更深。他背后肯定有人,而且他怕那些人远胜过怕我们。现在缺乏首接证据,他死活不松口。”
陆砚之脸色阴沉。
这结果在他预料之中,王胖子不过是被恐惧驱使的棋子。
法医老陈拿着报告快步走来:“陆队,初步结果:高坠致死确认。血里有微量同型汞残留和强效神经麻痹剂,跟工具管里那东西吻合。最硬的证据,工具上残留组织的DNA,和李建国匹配! 手腕脚踝的约束痕是死前不久形成的。”
“他带来的卤味呢?”陆砚之问。
痕检小张接口:“鸭脖无毒,普通劣质货。那副新手套,只有王胖子指纹和王记油渍,没别的。”
这时,一个技术员匆匆跑来,压低声音却难掩震惊:“陆队!程希店里污渍样本的快检!检出超高浓度有机汞化合物,和老李体内的毒物完全同源!”
证据链瞬间咬合:坠楼而亡的男人,就是杀害李建国、在程希烤炉投放毒物的元凶!
他的离奇死亡和王胖子的“准时”现身,指向一场冷酷的灭口与嫁祸!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担忧,迅速下达指令:
“王德发,列为两案重大嫌疑人!24小时严密监控!监听所有通讯!限制活动范围!深挖他的资金流水和可疑联系人!”
“全力追查坠亡者身份!查工具来源、通讯、落脚点!尸检毒理深入,重点汞源和麻痹剂!”
“程希店铺及住所,秘密保护,不得惊动!”
“李建国案,整理现有证据,准备对外发布‘意外摔跌致死’结论。内部专案组,转入地下,深挖!”
-
小吃街很快恢复了往日的节奏,老粮油店门前的警戒线痕迹被脚步和车轮抹去。
只有“鸭味人间”里的程希,感觉那无形的阴影仍在徘徊。
林薇本想劝她关店休息几天,但程希态度坚决。
逃避?如果对方的目标是她,躲着只会更被动。
林薇只好陪着她。
第二天,程希仔细清理掉烤炉深处那片要命的污渍,照常开门营业。
“小程啊,一份精品,打包!”熟客老赵在柜台外敲了敲玻璃。
“好嘞,您稍等!”
程希应声,刀锋在油亮的鸭身上利落划过。
呜哇——呜哇——
一阵不算太近却足够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穿透了店里的嘈杂!
程希手中的刀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没有抬头,但片鸭的动作明显慢了半拍,侧脸的线条微微绷紧。
视线终究忍不住飘向玻璃门外,在街口的车流中快速搜寻着什么。
那专注的眼神里,藏着紧张,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
“哎哟小程,我这赶时间呐,你麻利点!”老赵不耐烦地又敲了下玻璃。
程希猛地回神,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的红晕。
“啊?哦!马上就好!”她连忙低头,想加快速度,刀尖却差点划偏。
刚从后厨出来的林薇,正好将程希抬头张望、被催促后窘迫回神的样子尽收眼底。
她嘴角一弯,立刻堆起热情的笑迎上去,“赵叔!急啥呀!刚出炉的鸭子,不得让程老板给您片得漂漂亮亮?您看这皮,多脆!”
她麻利地帮着装葱丝甜酱,成功把老赵的注意力从程希的走神上引开。
警笛声呼啸着拐过街角,消失在楼宇之间。
并没有熟悉的那辆警车出现。
程希松了口气,心底那点隐秘的期待也随之消散,化作一丝空落。
她抿紧唇,低头更专注地对付手中的鸭子,仿佛要将所有杂念都片掉。
送走老赵,店里暂时清静下来。
林薇蹭到程希身边,拿起抹布装模作样地擦柜台,眼睛却斜睨着程希微红的耳根。
“喂,刚才…看什么呢?那么出神?”
程希手一抖,刀差点切到手指。
她强装镇定,声音有点硬:“什么看什么?片鸭子呢。”
“少来!”
林薇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凑得更近,眼睛里写满了八卦两个字。
“警笛一响,你那脖子伸得跟天鹅似的!眼珠子都快黏马路上了!老实交代,是不是…盼着某位穿制服的英雄路过啊?”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意有所指。
程希的脸颊瞬间升温,耳根都红透了。
她放下刀,抓起旁边一堆鸭架骨,用力塞进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像是在发泄。
“没有!谁盼他了!就是…就是被那事儿闹的,听见警笛有点…有点条件反射!”
她语速飞快,带着明显的欲盖弥彰。
“条件反射?”
林薇挑眉,一脸不信。
“条件反射是害怕缩脖子,你这反应…啧啧,分明是望眼欲穿,急切的想看到某人的身影!”
她看着程希红透的耳根和慌乱的动作,心里跟明镜似的。
“薇薇!”
程希猛地转过身,声音带着一丝被戳穿的羞恼。
“别瞎说!都过去了!我跟他…不可能了。”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有些艰涩,眼神也黯淡下去。
他们之间横亘着程希父亲的性命。
当然这些事她没告诉林薇。
她只知是陆家长辈阻挠他们在一起,但这只是分手的原因之一。
林薇看着她瞬间低落下去的神情和那句斩钉截铁的“不可能了”,心里咯噔一下。
她敏锐地捕捉到程希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痛楚和复杂。
但她无比确定:程希心里,绝对还有陆砚之!
“行行行,过去了过去了。”
林薇立刻换上轻松的语气,不再追问,但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