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烬斩杀土匪后短暂的喘息中,他们分食了那点带着怪味的肉干,喝了几口浑浊的液体(味道苦涩,勉强能解渴)。陈烬将相对厚实的兽皮分给林星晚、苏晴包裹阿囡,自己和雷刚则用更破烂的皮子勉强御寒。体力得到一丝补充,但绝望感并未消散。远方的黑色山影依旧遥不可及,天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来,铅云翻滚,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我们必须找个地方避过这场雪!”苏晴看着越来越恶劣的天象,声音带着焦虑。她的记者观察力让她对天气变化更为敏感。
陈烬抬头望天,眉头紧锁。他何尝不知?但举目西望,除了低矮的荆棘丛和怪石,根本没有像样的遮蔽。背着一个重伤员,带着三个几乎没有自保能力的女人和孩子,在即将到来的暴风雪中强行赶路,无异于自杀。
“那边!”林星晚忽然指向左前方一片地势略高的区域,那里乱石嶙峋,似乎有几块巨石相互倚靠,形成了一个勉强能容身的三角缝隙。“石头后面!能挡点风!”
陈烬目光一凝,迅速评估。那确实是在目力所及范围内唯一可能的避风点。“走!快!”他低吼一声,再次背起雷刚,朝着石缝方向加速前进。林星晚和苏晴互相搀扶,抱着阿囡,咬牙跟上。
风雪骤然加大!狂风卷起地面和空中的积雪,形成一片白茫茫的“雪盲”世界。能见度瞬间降到不足十米。冰粒如同子弹般抽打在脸上,生疼。每一步都像是在粘稠的冰泥中跋涉,冰冷刺骨的雪水灌进靴子,双脚早己麻木。
“啊!”苏晴脚下一滑,带着林星晚一起摔倒在雪地里。阿囡从林星晚怀里滚落,发出惊恐的哭喊。
“阿囡!”林星晚尖叫着,不顾一切地在雪地里摸索。
陈烬闻声,猛地停下脚步,将雷刚小心放在一块大石旁。“待着别动!”他吼了一声,逆着狂风冲回两人摔倒的地方。他一把将哭喊的阿囡从雪堆里捞起来塞给挣扎着爬起的林星晚,然后抓住苏晴的手臂,将她强行拽起。
“跟紧我!抓住我的衣服!”陈烬对着林星晚吼道,声音在风雪的咆哮中几乎听不清。他一手护住抱着阿囡的林星晚,一手拉着苏晴,用身体为她们抵挡着最猛烈的风刀雪箭,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石缝方向挪动。
短短的几十米距离,如同天堑。风雪如同发狂的巨兽,要将这渺小的队伍彻底撕碎、吞噬。陈烬如同激流中的礁石,用尽全身力量稳住身形,为身后的女人和孩子开辟出一条生命通道。
终于,他们踉跄着冲进了那片巨石形成的三角缝隙。空间狭小,勉强能容纳几人挤在一起。虽然依旧有风雪从缝隙灌入,但比起外面地狱般的环境,己是天堂。
陈烬将惊魂未定的林星晚、苏晴和阿囡推进最里面相对背风的角落。雷刚也被他拖了进来。狭小的空间里,挤着五个人,体温互相传递,才勉强驱散一丝深入骨髓的寒冷。外面,暴风雪彻底肆虐开来,狂风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呼啸,整个世界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陈烬…你的手…”林星晚喘息稍定,借着石缝外透入的微弱光线,看到陈烬扶着石壁的手背上一片血肉模糊——那是刚才在风雪中强行开路,被锋利的冰棱和岩石擦伤的。
“小伤。”陈烬看都没看,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目调息,抓紧每一秒恢复体力。他的战术服多处撕裂,被冻硬的血迹和污泥混合在一起,脸上也满是风霜和血污的痕迹,只有那双紧闭的眼睛下,是坚毅如铁的轮廓。他像一柄入鞘的凶刃,暂时收敛了锋芒,但那股无形的、令人心安的强大气场,依旧笼罩着这方小小的避难所。
时间在风雪的咆哮中缓慢流逝。疲惫和寒冷让林星晚和苏晴昏昏欲睡,阿囡也蜷缩在母亲怀里睡着了。雷刚因伤痛的折磨和寒冷,意识有些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风雪声似乎减弱了一些。陈烬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扫向缝隙外。天色不再是彻底的黑暗,而是呈现出一种灰蒙蒙的、黎明前的死寂。
“风雪小了,准备走。”陈烬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吼——!”一声低沉、充满暴虐气息的咆哮,如同闷雷般从石缝外不远处的风雪中传来!紧接着,是沉重的、踩踏积雪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星晚和苏晴瞬间惊醒,脸色煞白。雷刚也挣扎着抬起头,眼中充满惊骇。阿囡被吓醒,刚要哭出声,被林星晚死死捂住嘴巴。
陈烬眼神一凝,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石缝入口边缘,透过风雪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一头庞然大物正从弥漫的风雪中显出身形!它体型堪比成年公牛,浑身覆盖着灰白色的、厚实的长毛,巨大的头颅上长着两只弯曲锋利的犄角,血盆大口中喷吐着白气,猩红的眼睛如同两盏灯笼,在灰暗中闪烁着残忍嗜血的光芒!它的前肢异常粗壮,爪子如同钢钩,轻易地扒开积雪。这是一头从未见过的、散发着洪荒气息的冰原巨兽!显然是被之前淡淡的血腥味或他们的气息吸引而来!
“雪…雪怪?”苏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巨兽显然发现了石缝的存在,它低下头,嗅了嗅地面,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一步步逼近!
狭小的石缝在巨兽面前如同玩具,一旦被它堵住或破坏,里面的人就是瓮中之鳖!
绝望,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雷刚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决绝。林星晚紧紧抱着阿囡,看着陈烬紧绷的背影,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陈烬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硬拼?在狭小空间面对这种巨兽,毫无胜算,还可能连累其他人。引开它?是唯一生机!
“听着!”陈烬猛地转身,语速快如子弹,目光如炬地扫过每一个人,“我引开它!你们立刻走!朝着山的方向!不要回头!”
“不行!”林星晚失声尖叫,泪水夺眶而出,“你会死的!我们一起…”
“闭嘴!”陈烬厉声打断她,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战场命令口吻,“想活命就照做!雷刚,能动就护着她们!苏晴,看好方向!”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林星晚泪水涟涟的脸上,那眼神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剧烈地挣扎了一下,但瞬间被更深的决绝覆盖。他飞快地从怀里掏出那枚贴身存放的、母亲遗留下的玉佩,塞进林星晚冰冷的手中。“拿好它!活下去!”
来不及再说任何话!巨兽己经逼近石缝入口,巨大的爪子带着风声拍向堵在入口的一块巨石!
轰隆!
巨石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
“走!!!”陈烬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如同炸雷!同时,他抓起地上的一块尖锐石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巨兽那猩红的眼睛!
“嗷——!”石头精准命中!巨兽吃痛,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注意力瞬间被彻底激怒,锁定了从石缝侧面如同猎豹般窜出的陈烬!
“吼——!”巨兽放弃了石缝,庞大的身躯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咆哮着追向那个胆敢挑衅它的小小身影!
“陈烬——!”林星晚撕心裂肺的哭喊被淹没在巨兽的咆哮和风雪声中。她被苏晴和挣扎着单腿站起的雷刚强行拖出石缝。
风雪迷茫,天地混沌。她们最后看到的,是陈烬那暗色的、在风雪中显得无比渺小却又无比决绝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义无反顾地冲向荒原深处,将那头恐怖的巨兽引向与山脉相反的方向!他的身影和巨兽的轮廓,在漫天飞雪中迅速变得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那片吞噬一切的苍茫白色里。
只有林星晚手中,那枚冰冷的玉佩,似乎在她绝望的哭喊和心碎中,极其微弱地、不易察觉地…温热了一瞬。
风雪呜咽,如同苍玄大陆冰冷的恸哭。
石缝外,只剩下三个女人、一个孩子和一个重伤的男人,站在绝境的风雪中,失去了唯一的守护者。林星晚望着陈烬消失的方向,风雪茫茫,前路未卜,巨大的无助感和冰冷的恐惧将她彻底淹没。分离,在这异世的荒原风雪中,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如此…残酷。
“走…”雷刚忍着剧痛,声音嘶哑,眼中充满了血丝和沉痛,“别辜负了…烬哥!”
林星晚紧紧攥着那枚仿佛还残留着陈烬体温的玉佩,泪水在脸上冻结成冰。她最后望了一眼那片吞噬了陈烬的白色深渊,猛地转身,抱紧阿囡,跟着雷刚和苏晴,一步一踉跄,朝着那遥远而未知的黑色山脉,踏上了充满荆棘的求生之路。
风雪,淹没了足迹,也淹没了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