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桂花香钻进会展中心,林疏桐站在签售台后,指尖轻轻抚过新书封面烫金的"重生"二字。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三年前在顾氏顶楼第一次见到顾承砚时还要快——那时她是缩在沙发里的替身,现在她是捧着自己故事的作者。
"桐桐姐,顾总到了。"助理小夏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林疏桐抬头,就看见顾承砚站在签售区入口,深灰西装熨得笔挺,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
他正被几个举着手机的读者围住,听见小夏的声音,抬头望过来,目光撞进她眼里时,耳尖立刻泛起薄红。
这抹红让林疏桐想起昨夜他窝在沙发里翻校样的模样。
那时他指着某段关于"影子"的描写说:"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眼睛里有团他没有的火。"现在那团火在她胸腔里烧得更旺了,她冲他眨眨眼,用口型说:"嘉宾席在左边。"
顾承砚的喉结动了动,像被点名的学生般乖乖往后台走。
林疏桐低头翻开第一本要签的书,扉页上写着"给勇敢的自己"——这是她给所有读者的赠言。
"林老师,我是您的读者小安!"第一个女孩红着脸把书推过来,"我读《重生》时哭了三次,特别是您写'影子想成为光,需要先承认自己的存在'那章......"她声音发颤,"我以前也觉得自己是别人的替身,现在我辞了职,在学插画。"
林疏桐的笔尖顿住。
她望着女孩发亮的眼睛,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心理咨询室里,自己攥着纸巾说"我连哭都要学苏若雪的样子"的模样。
她握住女孩的手,在扉页多写了一句:"光从来不是天赋,是我们自己点亮的。"
签售进行到第二十本时,主持人举着话筒走过来:"接下来是读者提问环节,有位先生想问林老师——"她看向观众席第三排,"您后悔当初的选择吗?
如果没有穿书,您会不会还是那个躲在出租屋里写虐文的扑街作家?"
会场忽然静了。
林疏桐的手指无意识着桌布边缘,那里绣着一圈细小的向日葵。
她想起系统任务条消失那天,顾承砚把写满"倾听笔记"的本子递给她,每一页都记着"今天她吃宫保鸡丁时会先挑花生""她说打雷时其实不怕,只是想被抱着"。
她想起周砚之离开前塞给她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影子终会找到自己的光,因为光一首都在她心里"。
"我没有后悔。"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前排举着应援牌的读者,扫过后台探出头的顾承砚,"因为如果没有那些挣扎,我永远不会知道——原来我可以不是谁的替身,不是谁的影子。
我是林疏桐,会为了煮好一碗泡面研究半小时,会在打雷时给顾承砚发消息说'我现在不怕了,但想听你说晚安',会写故事给所有觉得自己是影子的人看的林疏桐。"
掌声像潮水般涌来。
顾承砚不知何时走到了签售台旁,白玫瑰的花瓣上沾着水珠,每片花瓣内侧都用细马克笔写着字:"谢谢你愿意看我" "对不起让你等了" "这次换我做你的影子"......最后一片花瓣上是歪歪扭扭的"我爱你",像是用左手写的。
"昨天在花店包花,老板说白玫瑰代表重生。"他把花递过来时,指尖还沾着没擦干净的墨水,"我想了一晚上,觉得更像......更像我终于能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说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像谁,是因为你是林疏桐。"
林疏桐接过花,有一滴水珠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
她望着顾承砚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站在落地窗前说"苏若雪最爱的就是白玫瑰"。
那时她缩在沙发里数地毯的纹路,现在她能清楚地看见他眼底的光——那束光只属于顾承砚和林疏桐。
"我收到周老师的信了。"她轻声说,把花小心插进旁边的花瓶。
顾承砚的手顿了顿,随即露出释然的笑:"他昨天在群里发了山区的照片,孩子们举着《小影子找光》,说要给小影子画一百种光。"
签售会结束时,天己经擦黑。
林疏桐抱着读者送的手写信往后台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周砚之的消息:"信在你包里,注意看夹着银杏叶的那封。"
她翻出帆布包,果然有封贴着山区邮票的信。
信封边缘沾着淡淡的粉笔灰,拆开后是周砚之熟悉的字迹:"这里的孩子叫我周老师,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昨天教《小影子找光》,有个女孩举手说'周老师,我觉得小影子就是你',我问为什么,她说'因为你眼睛里有光,和书里写的一样'。"
林疏桐的拇指抚过信纸上的折痕,想起三年前周砚之在图书馆帮她整理绘本时,总把她画歪的向日葵悄悄描圆。
现在那些被描圆的向日葵,正在山区的教室里,在孩子们的画本上,在更遥远的地方绽放。
"在看什么?"顾承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己经换下西装,穿着她去年送的灰毛衣,手里提着装着签售本的纸箱。
林疏桐把信递给他,他低头读着,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下周我们去山区吧?
带着工作室的孩子们,给他们办场故事会。"
他说的"工作室"是半年前开的,顾承砚把原本要扩建的顾氏分部改成了心理咨询中心,专门接待像曾经的林疏桐那样,困在"替身"、"影子"情绪里的人。
林疏桐每周三在那里做公益辅导,而顾承砚——她望着他毛衣袖口露出的手表,那是他第一次陪她去做心理疏导时戴的,现在表盘上贴着孩子们画的小太阳——正在学做儿童心理沙盘。
"好。"她挽住他的胳膊,"但这次你得自己准备故事,不能再偷用我的手稿了。"
顾承砚笑着举手投降,两人并肩走出会展中心。
深秋的晚风掀起林疏桐的围巾,她望着街道两旁亮起的霓虹灯,忽然想起刚穿书时那个雨夜——她缩在顾氏顶楼的沙发里,窗外的闪电把苏若雪的照片照得惨白。
那时她以为自己永远走不出那片阴影,现在她的影子正和顾承砚的影子叠在一起,被路灯拉得老长。
他们沿着江边散步,走到常去的小码头时,夕阳正把江水染成蜂蜜色。
林疏桐脱掉鞋子,赤着脚踩在被晒了一天的礁石上。
顾承砚蹲下来帮她揉被硌红的脚心,抬头时,两人的影子在礁石上投出重叠的轮廓。
"谢谢你陪我走过最难的那段路。"她轻声说。
顾承砚的手顿了顿,低头吻了吻她的脚背:"现在,我们一起走剩下的。"
风忽然大了些。
林疏桐抬头去拢被吹乱的头发,却看见天空飘来一朵云。
那云的形状像极了三年前她穿书时,系统界面弹出的第一缕光——不是白月光的清辉,是带着暖金色的,像晒在绘本上的阳光。
她望着那朵云,嘴角慢慢扬起。
潮水漫过礁石的声音里,她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再见了,那个躲在别人影子里的我。"
回到家时己经九点。
林疏桐把新书手稿摊在书桌上,准备做最后的校对。
她翻到第三章,手指忽然顿住——那里夹着张便签,是顾承砚的字迹:"今天签售会上,你说'影子想成为光',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你,你缩在沙发里,可眼睛里有团他没有的火。
后来我才明白,那团火从来不是影子该有的,那是属于林疏桐的光。"
她轻轻抽走便签,继续翻页。
下一章的标题是"替身心理",手稿边缘画着歪歪扭扭的向日葵,是今天签售时那个叫小安的女孩画的。
林疏桐的指尖拂过"替身"二字,窗外的月光落进来,在纸页上洒下一片温柔的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