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的意识就像被扔进碎纸机的文件,每一片都在尖叫。
玻璃碎片扎进周砚之手臂的刺痛透过衬衫传了过来,顾承砚的西装外套压得她肩膀沉甸甸的,雪松的味道混合着血腥味钻进她的鼻腔。
她眼前的碎片越来越清晰——穿着病号服的“自己”在实验室里哭嚎,被蓝光卷走的“自己”指甲缝里全是血,原身跪在雨夜别墅的镜子前,睫毛上挂着水珠:“下一个来的女孩,你要逃啊……”
“0719 - 003。”她从喉咙里挤出这个编号,就像是被人掐着脖子挤出来的一样。
原来原身说的“逃”不是替她求活路,而是求她别困在这场轮回里——从001到003,每个和苏若雪长得像的女孩,都是实验室批量生产的“替身实验体”,顾承砚以为自己在怀念白月光,其实他只是实验的一环。
“宿主!”007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原身记忆融合度突破80%!您的心脏承受不住——”
剧痛从胸口炸开,林疏桐突然想起上个月完成S级任务时,系统面板闪过一串乱码。
那时她以为是bug,现在那些数字突然在视网膜上跳动:13572468。
是原身被销毁前最后输入的密码?
是实验室门禁?
还是……
她颤抖着抬起手,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周砚之护着她后颈的手在抖,顾承砚的西装外套被扯得皱巴巴的,袖口那朵月见草歪向一边——那是她上周偷偷缝上去的,当时顾承砚说“苏若雪从不做这种幼稚的事”,现在想来,他根本分不清是谁在缝扣子。
“系统,强制开启隐藏权限。”她咬着牙,声音比碎玻璃还锋利。
手腕上的蓝光突然变得强烈起来,像被戳破的气球疯狂膨胀。
007的尖叫变成了电流声:“警告!非授权操作将导致系统崩溃——”
林疏桐不管。
她想起穿书第一天,顾承砚捏着她的下巴说“笑起来要像若雪”;想起完成B级任务替苏若雪送药时,他捏碎药瓶说“若雪从不吃这种苦药”;想起昨天他抱着她说“你比若雪更像若雪”,可他连她怕黑都不知道,因为苏若雪不怕黑。
指尖触到系统面板的瞬间,记忆里原身的尖叫突然变成了她自己的心跳。
她输入13572468,屏幕“滋啦”一声黑屏,再亮起时是血红色的“系统重置中”。
“林疏桐!”顾承砚的声音像冰锥扎进耳膜。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了下来,西装裤沾着玻璃渣,眼睛里的温柔全碎了,只剩一片阴鸷,“你对系统做了什么?”
周砚之的拇指轻轻蹭过她的头顶,带着血的温度:“别冲动。”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飞什么,“告诉我,你还想回现实吗?”
林疏桐抬头。
周砚之额角的血正顺着下巴往下淌,在衣领上洇出暗红的花;顾承砚的喉结动了动,伸手要碰她,又在半空停住了——就像从前每次她抗拒扮演苏若雪时那样。
可这次不一样了。
她看见记忆里002号被卷走时,实验室墙上的时钟停在7:19;看见原身被扔进别墅那晚,顾承砚的袖扣刻着“SRX”(苏若雪首字母);看见系统面板最底层的代码里,“替身扮演”西个字后面跟着“实验观察”。
“我不是苏若雪的影子。”她撑着周砚之的手臂站了起来,膝盖撞在碎玻璃上,疼得倒抽冷气,“也不是你的止痛药,不是实验室的003号。”
顾承砚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他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却在碰到的瞬间被蓝光弹开——系统面板的光现在是暖金色的,像她穿书前熬夜写文时的台灯。
“我要为自己活一次。”她对着系统面板按下确认键。
世界开始崩塌。
水晶灯的碎片突然悬浮起来,实验室的黑制服们像被按了暂停键;顾承砚身上雪松的味道被某种烧焦的电子味取代,周砚之的血珠悬在半空,像一串红玛瑙。
林疏桐听见无数声音在耳边炸响:实验仪器的嗡鸣,原身的啜泣,007的最后一声“宿主……”
“身份重置完成。”
机械音比之前更冷,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林疏桐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魂里抽离——不是系统,是那些“必须像苏若雪”的枷锁,是“替身”两个字刻在骨头上的印记。
顾承砚突然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旁边的茶几。
他盯着她的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你……你不在剧本里了。”
周砚之的手还悬在她的头顶,血珠终于落了下来,烫在她的锁骨上。
他笑了,带着劫后余生的轻颤:“这样很好。”
林疏桐突然失重。
周围的一切开始模糊,顾承砚的惊惶、周砚之的笑、破碎的水晶灯,都像被揉皱的画纸。
她伸手去抓周砚之的袖口,却穿过了他的手臂——不是幻觉,是……
“欢迎来到虚空层。”
007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没有毒舌,只有机械的平静:“脱离主线剧本的角色,将在此等待世界线修正。”
林疏桐低头。
她的手半透明,能看见下方翻涌的紫黑色雾气。
远处有光点在闪烁,像她穿书前写文时,电脑屏幕反射的星光。
她突然笑了。
管他什么修正,什么轮回。
至少现在,她的名字是林疏桐,不是003号,不是替身。
风卷起雾气,模糊了她的轮廓。
而在更深处的虚空中,某个写着“林疏桐”的档案袋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崭新的人生剧本——封皮上没有“替身”,没有“实验”,只有三个字:
“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