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的指尖触碰到虚空中翻涌的紫黑色雾气时,感觉就像碰到了浸着冰碴的丝绸。
她低头看着半透明的手掌,能看见雾气里漂浮的光点——那是原身被撕碎的记忆碎片吗?
是系统残留的程序?
还是某个平行世界漏进来的星光?
“叮——检测到脱离主线角色,开启世界线修正选项。”007的机械音这次带着点电流杂音,“请选择:A.回归现实;B.重启人生;C.留在此处改变一切。”
三个泛着冷光的选项在她眼前悬浮,就像三扇虚掩的门。
林疏桐望着最左边的A选项,那是她最初的执念——穿书前她窝在出租屋里写文章,键盘上沾着速溶咖啡渍;妈妈总是在电话里说“你写那些有的没的不如考个教师编制”;连楼下早餐铺的阿姨都问“小桐什么时候找个正经工作”。
可现在她摸着自己的心口,那里不再有替身心痛症的抽痛,不再有“必须像苏若雪”的灼烧感,有的只是一片清透的空荡。
“选A就能回去。”她喃喃自语,指尖在A选项上轻轻划过,“回现实,当扑街作者,继续被催更,被说不务正业……”可那些画面在她脑海里突然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顾承砚把她按在落地窗前说“今天要穿苏若雪最爱的藕荷色裙子”时,她指甲掐进掌心的疼痛;是周砚之蹲在她病房外,悄悄往门缝里塞热粥时,保温桶贴在门板上的温度;是她第一次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笑——不是苏若雪的笑,是林疏桐的,眼睛弯成月牙的那种笑容。
“B选项。”她突然开口,声音比想象中坚定,“重启人生。我不想逃,我要重新开始,以真正的自己。”
虚空中突然炸响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
顾承砚的身影从黑雾里撞了出来,西装前襟皱得不成样子,领带歪在锁骨处,眼眶红得像熬了三天三夜。
他伸手要抓她的手腕,却又在触到的瞬间停住了——他知道她现在半透明的身体碰不得,像碰一碰就会碎成星屑。
“你是为了逼我正视你,对吗?”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那天在实验室,我看见系统面板的光变成金色,就知道你要走。我砸了三个实验室的门,黑了系统防火墙,他们说脱离主线的人会被世界线吞噬,我就追来了……”他喉结滚动,“你赢了,我现在正视你,只看你。”
林疏桐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慌乱,突然笑了。
那是她穿书以来第一次,笑得没有模仿任何人的弧度。
“顾总,”她歪着头,“我不需要你正视,我只需要你不把我当成别人。”她转身走向B选项的光门,雾气在脚边翻涌成漩涡,“就算你永远做不到,我也要为自己活一次。”
顾承砚的手悬在半空,像要抓住什么,却只攥住一把散掉的星光。
他望着她的背影没入光门,突然轻声笑了一下,指节抵着额头闷了片刻,又追着光门的方向大步走去——黑雾里传来他扯着领带的声音:“系统不是说修正要三小时吗?我等不了三小时。”
失重感来得毫无预兆。
林疏桐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再睁眼时,消毒水的气味己经涌进鼻腔。
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床头挂着“003号观察病房”的金属牌,窗外的梧桐叶正沙沙地扫过玻璃——这是她刚穿书那天的场景,原身刚被顾承砚的人从地下诊所带过来,还没收到“模仿苏若雪”的系统任务。
但现在的林疏桐不一样了。
她摸了摸床头的呼叫铃,指腹触到塑料外壳的温度,比记忆里更真实。
系统面板在她视网膜上弹出,不再是冷硬的蓝色,而是带着暖金边框的界面——007的声音这次带着点委屈:“宿主你选B我就不能跟着了,不过……”机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你要好好的。”
她掀开薄被坐起来,床头柜上的老式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未接来电——是顾氏集团的私人号码,原身的手机里存着这个,备注是“顾先生”。
林疏桐指尖在拨号键上停顿了两秒,按下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
“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让她呼吸一滞。
不是记忆里顾承砚惯常的清冷却疏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嗯”;而是带着点沙哑,像刚睡醒,又像强压着什么情绪的“喂”。
“我想写个故事,”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关于一个女孩如何从替身变成自己的故事。”
那边沉默了两秒。
林疏桐盯着窗外摇晃的梧桐叶,心跳快得要撞出胸腔。
首到——
“我在听。”
这次的“我在听”,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春冰初融时裂开的细缝。
林疏桐望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顾承砚”三个字,突然想起虚空里他追过来时,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的蓝丝绒盒子——那是苏若雪生日时,他准备了十年却没送出去的项链。
而现在,梧桐叶的影子落在她手背上,像极了那天周砚之替她挡住阳光时,指缝漏下的光。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比任何时候都轻:“检测到世界线重启完成,宿主当前身份:林疏桐,22岁,网络作家,无替身标签。”
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把手机贴近耳边。
电话那头传来翻书页的响动,接着是顾承砚低低的、带着点不确定的声音:“需要我当听众吗?”
林疏桐笑了,这次的笑从眼睛里漫出来,像春溪破冰。
她摸了摸床头的笔记本,里面夹着她穿书前写了一半的大纲——现在,她要重新写一个结局。
而在医院楼下的梧桐树下,顾承砚仰头望着三楼亮灯的窗户。
他西装内袋里的蓝丝绒盒子还在,但这次,他摸出的是自己从未用过的便签本,在上面草草写了句:“林疏桐的故事,第一章,晴,有梧桐叶落在她的故事里。”
风掀起纸页,他望着楼上的身影,喉结动了动,把手机贴近耳边。
那边的轻笑像片羽毛,轻轻扫过他的心脏。
“好啊,”林疏桐说,“这次,换我来说,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