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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甬道幽深如墨，青铜灯树感应到生人气息，次第燃起苍青色狐火。
姜云舟将量天尺扫过壁龛，惊起一片片龟甲簌簌飞旋。
那些刻着“癸卯卜，有苏巫妲，祈雨，帝允”、“乙未贞，司农得粟，苏氏献祭”的龟甲，在触及妲己裙裾时发出清越鸣响，似在迎接故主归来。
“商时的地宫，本就不该有周人的腌臜气。”妲己捡起半片残甲，上面“巫妲祈雨”的铭文被狐火镀上金边。
她轻抚龟甲裂痕，神识中忽现当年在祭坛执戈起舞的画面——巫祭服广袖翻卷，万千庶民跪呼“司雨大巫”。
青铜匣在她腰间震颤，与百步外的祭台共鸣——那台上供着的玄色玉璋，分明是帝辛的佩玉，璋身缠绕的螭龙纹正随着震颤游动。
姜云舟忽然按住她手腕：“三千年未曾开启的杀阵，嗅到异族血脉就会......”
话音未落，玉璋暴起青光。
九道青铜戈破壁而出，戈身缠满浸透黑血的素帛，每道帛书末端都缀着殷商王族的图腾。
姜云舟旋身将妲己护在身后，量天尺与最先袭来的铜戈相撞，迸发的火星照亮祭坛全貌——八十一盏人鱼膏灯环绕的青铜鼎中，悬浮着一滴凝如琥珀的血珠。
“非苏氏血脉者死！”
血珠中传来的怒吼震得地宫簌簌落尘，青铜戈群如活蟒绞杀而来。
姜云舟徒手攥住一柄刺向妲己咽喉的铜戈，掌心瞬间皮开肉绽，鲜血顺着螭龙纹渗入戈身。
“姜氏？尔等叛徒安敢来此！”
青铜鼎中的血珠骤然膨胀，凝成帝辛虚影。
玄端冕旒的商王身形巍峨如山岳，玄铁战甲上雷纹游走，眉间一点朱砂灼如烈日。
他凌空抓过青铜戈，戈尖首指姜云舟眉心：“孤的三十万阴兵，正缺个姜家祭品！”
千钧一发之际，妲己发间骨笄迸发青光，竟令青铜戈悬停在姜云舟额前半寸。
帝辛的威压如潮水褪去，冕旒下的眸子闪过一丝清明：“阿妲......的骨笄？”
姜云舟趁机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量天尺上。法器迸发刺目白光，映出段尘封记忆……
————
记忆闪回牧野之战前夜……
姜尚黑袍蒙面，跪在鹿台废墟之中。帝辛取眉心血一滴悬在青铜匣上方。
姜尚掀开兜帽，露出与姜云舟七分相似的面容。他割开手掌，血雾在空中凝成太极图，“待城破时，此血会化作地宫守卫，永护苏氏血脉。”
帝辛血珠坠入匣身锁孔，螭龙纹瞬间游活：“若后世姜氏负她......”
“三十万殷商英灵自会觉醒。”姜尚叩首及地，“姜氏族人伤苏妲己者，永堕无间。”
————
记忆幻象破碎的刹那，帝辛虚影骤然凝实。
他战靴踏碎地砖，虚影抚过骨笄上的纹理，那是当年他亲手刻下的防身咒文。
妲己凝视帝辛虚影眉心血痣，三千年前的星夜对谈忽如潮涌——帝辛曾执此笄为她束发，笑言“笄中藏着一缕王魂，危难时可唤孤护卫”。
“陛下......”
“阿妲别怕！”帝辛虚影突然暴喝，青铜戈横扫姜云舟腰腹，“待孤料理这姜家小儿！”
姜云舟量天尺硬接一击，虎口崩裂溅血。
帝辛虚影怔忡刹那，姜云舟己欺身近前，染血手掌按向虚影心口：“请陛下安息！”
地宫突然地动山摇，八十一具青铜人俑破土而出。每具心口都刻着“姜”字，锈蚀的刀斧首指姜云舟。帝辛虚影怒极反笑：“好个姜尚！竟用孤的血镇他族孽障！”
姜云舟吞下枚乌黑药丸，颈侧青筋暴起：“每代姜家人临终前，都要分一缕魂魄镇在此处。”话音未落，一具人俑的青铜剑己刺穿他肩胛，他反手震碎一具人俑，腹腔掉出的竹简上字迹斑驳：“成汤六百年基业，非亡于妲己，实亡于不肯睁眼看黎明的愚者。”
妲己的骨笄突然脱手飞旋，所过之处，青铜人俑如遇烈阳的霜雪般消融。
帝辛虚影在光晕中逐渐淡去，最后一丝神识缠上妲己指尖：“阿妲，且看这山河......”
余音未散，虚影己化作血雾渗入玉璋，稳稳落入妲己掌心，一缕金芒从笄身窜入她眉心——第三魄归位，第三尾纹骤然亮起。
血池干涸处，姜云舟倚着墙壁咳着血沫轻笑：“现在信了？姜家确实是……是你的看门狗。”
他悄悄将吐血的帕子藏入袖中：“看门狗的使命完成了，接下来——”
尺尖指向穹顶星图，本该属于紫微垣的位置，一颗孤星正灼灼生辉：“该狐狸亲自改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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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出口轰然开启时，妲己回头望向祭坛，一滴王血永远凝固。妲己抚过玉璋，帝辛曾经的话语在神识中回响——
“执戈者，当破万世桎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