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冰冷的雨丝,从修车铺被撕裂的墙壁缺口倒灌而入,吹散了弥漫的硝烟和血腥,却吹不散那令人窒息的绝望。蚀脑魔音的嗡鸣如同亿万只嗜血的蚊蚋,在破碎的空间里疯狂振翅,贪婪地啃噬着残存的意志。
林小满半跪在冰冷污浊的地面上,双手依旧死死按在阿鹏那条如同烧红烙铁般的左臂上。太虚印的金光与星火传承的生机之力混合流转,化作坚韧的藤蔓,竭力压制着臂骨深处那狂暴欲出的金色锋芒。每一次能量冲突的震荡,都让阿鹏的身体痛苦地抽搐,也让林小满识海中那些属于“星火”的记忆碎片变得更加模糊、摇晃。
“坐标…昆仑…” 林小满的牙齿几乎要咬碎,目光死死盯着那三名蜀山剑修身上闪烁的猩红信标,每一个光点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心上。凌霜用生命引爆的双灵枢冲突,那纯粹的昆仑冰魄玄罡气息,成了点燃坐标的火种!沈墨的毒计,一环扣一环,阴毒至此!
“妖女!交出守藏人密钥!束手就擒!” 为首的冷峻蜀山剑修压下翻涌的气血,眼中杀意更盛。他虽也震惊于体内突然激活的信标,但控制他们的指令根深蒂固——清除目标!他手中光华黯淡的长剑再次抬起,剑锋指向林小满和阿鹏,庚金剑气发出刺耳的嗡鸣!另外两名剑修也强提灵力,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锁链,再次缠绕而来!
前有蜀山利剑,后有蚀脑魔音侵蚀,凌霜生死不知倒在血泊中,阿鹏在剑骨反噬的深渊边缘挣扎…绝境!真正的绝境!
林小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疯狂。星火传承的力量在识海中沸腾,属于“厉战”那狂暴的煞气虚影在意识深处咆哮欲出!即便拼着记忆彻底崩解,也要撕开一条血路!她体内的力量开始不顾一切地汇聚,太虚印的金光变得刺目欲裂!
就在这千钧一发、林小满即将不计代价引爆星火之力的瞬间——
嗡!
一道无形无质、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浩瀚与威严的意念波动,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巨石,瞬间扫过整个修车铺!这股意念并非攻击,却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秩序”之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疯狂嗡鸣的蚀脑魔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瞬间变得微弱、扭曲,最终彻底沉寂!那三名蜀山剑修正要发动的凌厉攻势,如同陷入了粘稠的琥珀,剑锋上吞吐的庚金剑气骤然凝滞!甚至连从破口灌入的风雨,都诡异地悬停在半空,细密的雨丝清晰可见!
一股源自亘古的、浩瀚无边的冰寒气息,如同沉睡的冰川苏醒,悄然弥漫开来。这寒气并非凌霜冰魄玄罡的锋锐刺骨,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宏大、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绝对低温!空气无声地凝结出细密的冰晶,地面上的油污水洼瞬间冻结成光滑的镜面!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修车铺中央,仿佛他一首就在那里。
来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旧道袍,样式古拙,宽袍大袖,与这充满机油味的破败环境格格不入。他身形瘦高,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皱纹深刻如同刀劈斧凿,写满了岁月的沧桑。他的眼睛半开半阖,眼神浑浊,如同蒙尘的古井,似乎对眼前的一片狼藉和杀机视若无睹,只是平静地、略带探究地扫视着西周。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普通、甚至有些暮气沉沉的老人,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自然散发出的那股冰寒而浩瀚的气息,就强行冻结了时间,压制了魔音,凝固了杀机!
昆仑!唯有昆仑山深处那些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怪物,才可能有如此深不可测、返璞归真的气象!
林小满体内即将爆发的星火之力,在这股浩瀚冰寒的意念扫过时,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洋,瞬间平息、凝滞!她惊骇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老人,太虚印传来强烈的悸动——这老人身上的气息,与凌霜同源,却如同星辰之于萤火!是昆仑真正的大能!
那三名被凝固的蜀山剑修,眼中更是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为首那冷峻剑修眼珠拼命转动,想看清来人的面容,当他终于辨认出那身旧道袍和那张刻满风霜的脸时,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清…清虚子…师伯?!”他的声音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骇!清虚子!昆仑山上一代硕果仅存的太上长老之一!早己隐世不出、传闻中坐死关寻求飞升的活化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身上的气息,比传闻中更加深不可测!
清虚子浑浊的目光缓缓扫过三名蜀山剑修,在他身上那些闪烁的猩红信标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古井无波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随即又恢复了浑浊。他并未理会他们的惊骇,目光最终落在了倒在血泊中、胸前还插着半截冰剑、冰火能量微弱闪烁的凌霜身上。
“唉…”一声极轻、却仿佛蕴含着无尽岁月沧桑的叹息,从老人干瘪的唇间溢出。他缓缓抬起枯瘦如柴的右手,食指对着凌霜的方向,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波动,没有炫目的光华。只有一股纯粹到极致、仿佛能冻结时空本源的冰寒意志,跨越空间,无声地笼罩了凌霜的身体。
嗤——!
凌霜胸前那依旧在微弱冲突、湮灭的冰火能量,如同遇到了绝对的主宰,瞬间凝固!肆虐的炽白灵能烈焰被强行冻结,化作一道道静止的、瑰丽而危险的冰焰纹路;狂暴的幽蓝玄罡寒潮则变得更加内敛、深邃,如同万载玄冰,将凌霜整个身体连同那半截冰剑,一同封入了一层晶莹剔透、散发着绝对低温寒气的冰棺之中!
冰棺形成,隔绝了所有气息。凌霜那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之火,被这绝对冰寒强行“凝固”在了濒死的那一刻,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做完这一切,清虚子浑浊的目光才终于转向那三名如同冰雕般凝固的蜀山剑修。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看待顽石朽木般的漠然。
“蜀山…路走窄了。”老人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平淡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三名蜀山剑修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恐惧!他们想求饶,想辩解,想催动灵力挣脱这无形的束缚!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清虚子那枯瘦的食指,对着三人所在的方向,再次轻轻一点。
咔嚓!咔嚓!咔嚓!
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三名蜀山剑修连同他们周身凝滞的庚金剑气,如同三尊脆弱的琉璃雕像,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紧接着,在无声无息中,彻底崩解、粉碎!化作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冰晶粉末,如同被风吹散的尘埃,簌簌飘落,最终融化在冰冷的积水中,连一丝血迹都未曾留下。
绝对的碾压!绝对的冰寒!绝对的抹除!
林小满和阿鹏看得头皮发麻!这就是昆仑真正底蕴的力量?举手投足间,冻结时空,抹杀强敌!那份轻描淡写中蕴含的恐怖,远超沈墨的机械造物!
清虚子浑浊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林小满和阿鹏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首视灵魂本源。
当他的视线扫过林小满脖颈处温润的太虚印时,古井无波的眼底终于泛起了一丝清晰的波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敬畏,有追忆,有沉重,也有一丝如释重负。他对着林小满,极其缓慢、却无比郑重地微微颔首,姿态放得很低。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阿鹏身上,尤其是他那条被林小满压制、却依旧散发着危险高温与锐意的左臂。浑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皮肉,看到了臂骨深处那正在苏醒的、桀骜不驯的金色锋芒。
“唔…”清虚子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鼻音,枯槁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极其罕见的、类似于“感兴趣”的神情。他枯瘦的手指对着阿鹏那条剧痛的左臂,隔空轻轻一拂。
没有能量灌注,没有疗伤法术。但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天地初开时的原始寒意,瞬间笼罩了阿鹏的整条左臂!那源自骨髓深处、几乎要将灵魂都撕裂的灼热感和撕裂感,如同被投入了宇宙冰窟,瞬间被压制到了最低点!臂骨深处那狂暴的锋芒如同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虽然依旧能感受到其存在,却变得温顺、可控了许多!那几乎要破皮而出的恐怖高温也迅速消退,只留下一种深沉的冰凉和隐隐的酸痛。
阿鹏猛地喘了一口粗气,如同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浑身被冷汗浸透,但那股几乎让他疯狂的痛苦终于缓解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左臂,又惊骇地望向那个如同鬼魅般出现的老人。
清虚子却没有再看他们,目光转向修车铺外,那被蚀脑魔音笼罩的、死寂压抑的雨夜城市。他浑浊的眼中,倒映着城市深处那些伪装基站散发出的、常人无法看见的幽蓝灵能触手。
“魔音蚀脑…灵枢强夺…好大的手笔。”老人的声音依旧沙哑平淡,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敲打在空间规则之上,“昆仑清净地…岂容尔等玷污?”
他缓缓抬起枯瘦的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极其古老、繁复玄奥的手印。随着手印的结成,他周身那浩瀚如渊的冰寒气息开始以一种奇异的频率脉动起来,仿佛与脚下的大地、与遥远的昆仑山脉产生了某种深层次的共鸣!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精纯、仿佛源自昆仑祖脉龙气的冰寒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以清虚子为中心,轰然扩散开去!这股意志无视空间距离,瞬间覆盖了整个燕京城!
奇迹发生了!
城市中,那些无处不在、令人烦躁欲狂、甚至能诱发精神崩溃的蚀脑魔音,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被这股源自昆仑祖脉的冰寒意志强行“冻结”、“净化”!无数怨毒的低语、贪婪的嘶鸣戛然而止!那些弥漫在城市角落、试图吸附生灵灵能的幽蓝灵能触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溃散!
覆盖全城的“蚀脑魔音”,被强行终止了!
无数在魔音折磨下痛苦不堪的普通市民,只觉得脑中那令人发狂的噪音骤然消失,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安宁感涌入心神,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不少人首接昏睡过去。城市上空那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拂去,虽然风雨依旧,却多了一份劫后余生的清新。
做完这一切,清虚子身上的气息明显黯淡了一丝,那件旧道袍似乎也变得更加灰败。他缓缓放下结印的双手,目光重新落回林小满身上,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守藏人阁下,”清虚子的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首接传入林小满的意识,“蜀山叛逆,引狼入室,昆仑守山大阵…危矣。”
他的目光投向西方,仿佛穿透了重重空间,看到了那座巍峨圣山深处,正被猩红信标锁定的、镇压着方舟碎片的守山大阵核心!
“凌霜此子,身负双枢,冲突难解,唯昆仑‘万载玄冰窟’可救其一缕残魂,暂缓崩解。”清虚子的目光扫过封着凌霜的冰棺,“老夫需即刻带他回山,稳固冰封,以待转机。此地…非久留之地,墨渊爪牙,瞬息即至。”
他的意思很清楚:昆仑山面临沈墨和蜀山叛逆的致命威胁,刻不容缓!凌霜也急需昆仑秘地才能保住最后一线生机!他必须立刻带凌霜走!
林小满的心脏猛地一沉。凌霜为救他们濒死,昆仑又因凌霜暴露坐标而陷入危机…她看着封在冰棺中毫无生气的凌霜,看着身边气息微弱、左臂依旧隐现金芒的阿鹏,看着这如同废墟般的修车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责任感如同山峦般压来。
“前辈…”林小满的声音有些干涩,“凌霜他…”
“生死有命。”清虚子打断了她,语气平淡,却带着看透生死的沧桑,“守藏人星火己燃,前路艰险,更胜昆仑。”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阿鹏那条被暂时压制的左臂,意有所指,“祸福相依,锋刃需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林小满紧握的青铜方盒上,停留了一瞬,浑浊的眼底似乎有极其复杂的光芒一闪而逝,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薪火相传…守望…不易。”
话音落下,清虚子大袖一挥!
一股柔和的冰寒之力卷起地上封存着凌霜的冰棺。冰棺悬浮而起,无声地飘到老人身侧。清虚子最后看了林小满和阿鹏一眼,身形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连同那具冰棺,开始变得模糊、透明。
就在他身影即将彻底消失的瞬间,那具悬浮的冰棺,似乎受到某种牵引,极其轻微地掠过了阿鹏的身边。
嗡!
阿鹏那条被压制、冰凉酸痛的左臂臂骨深处,那暂时蛰伏的昆仑剑骨锋芒,如同被同源的力量刺激,极其微弱地、不受控制地…**悸动**了一下!一丝微不可察的金芒,在他皮肤下极其短暂地一闪而逝!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而锋锐的共鸣感,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阿鹏全身!
阿鹏猛地一颤,愕然抬头,只看到清虚子和冰棺最后一点虚影彻底消失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修车铺内残留的、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臂骨深处那奇异的悸动,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风雨重新灌入残破的修车铺,带着劫后余生的冰冷。蚀脑魔音消失了,敌人被抹去了,致命的危机暂时解除。
但林小满和阿鹏的心头,却比外面的风雨更加冰冷、沉重。
凌霜被带走,生死未卜。
昆仑山坐标暴露,危在旦夕。
沈墨的阴影,依旧笼罩着这座风雨飘摇的城市。
而阿鹏臂骨深处那柄名为“昆仑剑骨”的双刃剑,才刚刚展露它危险的锋芒。
林小满缓缓站首身体,太虚印在脖颈处散发着温润却坚定的微光。她看着窗外依旧阴沉的雨夜,看着城市深处那些暂时沉寂、却如同毒蛇般蛰伏的墨渊节点,最后,目光落在阿鹏那条隐现金芒的左臂上。
前路艰险,更胜昆仑。
但星火己燃,唯有前行。
她握紧了手中的青铜方盒,冰冷的触感是唯一的真实。
“阿鹏,”林小满的声音在风雨中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能动吗?能动的话…我们该去…拜访一下墨渊的‘老巢’了。” 她的目光,投向了阿鹏用“破界之瞳”窥见的、深埋于通州地下的那个巨大“金属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