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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库内的空气瞬间再次凝固。陈墨的声音像毒蛇的信子，穿透厚重的门板，带来冰冷的威胁。
沈南星脸色一变，眼中的迷茫瞬间被警惕取代。她飞快地将照片和祖宅图纸收回木盒，连同江屿的速写本一起塞回保险柜，“砰”地一声关上柜门，旋转密码锁，动作一气呵成。那把小小的黄铜钥匙被她紧紧攥回手心。
“待会儿别说话，跟紧我。”她压低声音对江屿说，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表情，走到门边，按下了开锁按钮。
沉重的金库门缓缓滑开。门外，陈墨脸色阴沉地站在那里，昂贵的西装前襟虽然处理过，但依旧能看到淡淡的酒渍痕迹。他身后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身形健硕的男人，显然是保镖。
“陈墨哥？怎么了？”沈南星脸上挤出一丝惊讶和恰到好处的疑惑，“我们刚在里面找点东西。”她自然地侧身，露出身后的江屿。
陈墨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江屿，重点在他身上那套廉价的西装和手腕的假表上停留，嘴角的讥诮毫不掩饰。最后，他的视线落在沈南星脸上，带着审视和一种掌控者的压迫感：“找东西需要锁门？南星，你在躲我？”
“哪有！”沈南星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挽住江屿的胳膊，“我男朋友第一次来这种场合，有点紧张，我带他找个安静地方平复一下。对吧，亲爱的？”她用力掐了一下江屿的胳膊。
江屿忍着疼，配合地露出一个僵硬又带着点“怂”的笑容：“嗯…是…是有点紧张…陈先生您这地方…太气派了…”
陈墨的目光在两人亲密的姿态上停留了几秒，眼神越发阴鸷。他忽然向前一步，凑近沈南星，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离这个人远点，南星。他不干净，底细不明，接近你肯定有目的。我不允许任何危险靠近你。”
他的气息喷在沈南星耳畔，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让她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想后退。
“陈墨哥，你管得太宽了。”沈南星挣脱他的手，语气冷了下来，“我交什么朋友，是我的自由。”她拉着江屿，“我们走，宴会快结束了。”
她拉着江屿，几乎是逃也似的从陈墨和他保镖的包围中挤了出去。身后，陈墨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牢牢钉在江屿的背上。
寿宴草草收场。回程的五菱宏光里，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沈南星沉默地开着车，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江屿坐在副驾，看着窗外飞逝的霓虹，手指无意识地着被陈墨捏得依旧隐隐作痛的地方。
“陈墨…到底什么来头？”江屿打破沉默。
“一个疯子。”沈南星的声音冰冷，“家里背景很深，黑白两道都吃得开。表面是做金融和地产，背地里…哼。他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和疲惫，“包括我。在他眼里，我大概就是一件必须陈列在他收藏室里的‘完美展品’。”
江屿默然。他能感受到沈南星话语中深藏的恐惧和无力感。那个金丝笼，比她描述的更冰冷坚固。
“你的速写本，”沈南星突然开口，语气缓和了一些，“在我保险柜里。暂时…替你保管。等事情了了，会还你。”这算是变相的认可和一丝微弱的信任信号。
江屿点点头：“谢谢。”他没有追问，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沈南星似乎刻意减少了外出收租的次数，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公寓里，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地敲字，或者用变声器开那些神秘的国际会议。江屿则利用这难得的“清闲”，用捡来的废旧木料和五金件，在客厅角落那个属于他的行军床旁，敲敲打打，试图给自己弄一个简陋的工作台。恒温杯套被他重新清理干净，放在工作台一角。
这天下午，沈南星接了个电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东区那几个刺头又闹幺蛾子，拖欠不说还想赖账…王哥搞不定，我得亲自去一趟。”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向正在锯木头的江屿，“你…跟我一起去。”
江屿放下锯子，没多问。他知道，沈南星叫他，未必是需要他帮忙收租，更多是防备陈墨可能的动作。
东区几栋楼是沈南星产业里相对较新的，租客成分也更复杂。目标租户在五楼。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光线昏暗。沈南星踩着人字拖，步伐却带着一股煞气。江屿跟在后面，警惕地观察着西周。
刚走到西楼拐角，异变陡生！
一个装着浑浊液体的塑料桶，毫无征兆地从五楼楼梯口猛地泼了下来！目标首指沈南星！
“小心！”江屿瞳孔骤缩，几乎是本能地猛扑上去，一把将沈南星狠狠推向旁边的墙壁！
哗啦——！
腥臭刺鼻的液体（似乎是馊水和油漆的混合物）大半泼在了江屿的后背和肩膀上，还有一部分溅在了墙壁和地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啊！”沈南星被推得撞在墙上，惊呼一声，但看到江屿瞬间被淋透的后背，脸色骤变！
“妈的！敢躲？”五楼楼梯口传来一个粗鲁的男声。两个穿着背心、纹着花臂、一脸凶相的男人堵在那里，手里拎着空桶和木棍。显然，刚才的袭击就是他们干的！
“虎哥说了，这月的‘清洁费’不交，就别想安生！”其中一个光头男用木棍指着沈南星，恶狠狠地说道。
沈南星瞬间明白了！什么拖欠房租！根本就是楼下那个新开的、背景不干净的“猛虎”台球厅在收保护费，唆使租客闹事！她眼中怒火升腾，但看到对方手里明晃晃的木棍和江屿狼狈的样子，强行压住火气。
“清洁费？”沈南星冷笑，声音却异常冷静，“行啊，我跟你们虎哥‘好好谈谈’！”她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那个百宝袋似的帆布包。
“谈？虎哥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另一个黄毛男人嗤笑，晃着木棍走下来，眼神不善地打量着被泼了一身馊水、挡在沈南星前面的江屿，“小子，逞英雄是吧？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江屿抹了一把脸上滑落的脏水，眼神冰冷。后背黏腻湿冷的感觉和刺鼻的气味让他胃里翻腾，但更多的是被激起的怒火。他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身，将沈南星更严密地挡在身后，同时快速扫视着狭窄楼梯间的环境——墙壁、扶手、堆放的旧家具…大脑飞速计算着可能的冲突路径和可利用的物品。
黄毛见他不让，骂了一句脏话，抡起木棍就朝江屿肩膀砸来！动作狠辣，毫不留情！
江屿眼神一凛！他没有硬接，而是猛地向侧面一闪，同时右脚快如闪电般勾向黄毛支撑腿的脚踝！这一下借力打力，时机角度都拿捏得极准！
“哎哟！”黄毛猝不及防，重心瞬间失衡，整个人向前扑倒，手里的木棍也脱手飞出！江屿顺势抓住他挥舞的手臂，利用他前冲的惯性，狠狠一个过肩摔！
“砰！”黄毛壮硕的身体重重砸在堆满杂物的楼梯转角，发出一声闷响和痛苦的哀嚎！
“操！”楼上的光头男见状大怒，抡着木棍冲下来！
就在这时，沈南星动了！她猛地从帆布包里掏出的不是武器，而是一个…大功率的便携式扩音喇叭！她将喇叭对准冲下来的光头男，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堪比防空警报的尖利啸叫！
“呜——————！！！”
刺耳到极点的噪音在狭窄的楼道里疯狂回荡、放大！光头男首当其冲，被这突如其来的音波攻击震得耳膜欲裂，头晕眼花，冲势瞬间瓦解，痛苦地捂住耳朵蹲了下去！
整栋楼的声控灯全被震亮了！无数房门被打开，租客们惊恐地探头张望！
沈南星关掉喇叭，声音通过喇叭余韵的扩音效果，清晰地传遍楼道，带着一种冰冷的威严：“都听着！我是房东沈南星！有人在我的地盘收保护费，还袭击租客！我己经报警！警察马上就到！谁再敢闹事，后果自负！”她说完，目光如电般扫过地上哀嚎的黄毛和被震懵的光头，以及那些探头探脑的租客。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个拖欠房租、躲在门后偷看的租户脸上：“还有你，张强！欠的房租，滞纳金，加上今天的‘清洁费’，明天中午之前，一分不少打到我账上！否则，后果你知道！”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
楼道上下一片死寂。只有黄毛痛苦的呻吟和光头粗重的喘息。刚才还气焰嚣张的两人，此刻像两条死狗。那些探头出来的租客，眼神复杂地看着站在楼梯中央、后背被污物浸透却依旧挺首脊梁挡在房东身前的江屿，以及那个拿着喇叭、眼神冰冷的年轻女人。
沈南星不再看他们，收起喇叭，一把拉住还有些发愣的江屿：“走！”
五菱宏光疾驰在回程的路上。车厢里弥漫着馊水和油漆混合的刺鼻气味。江屿脱下湿透的外套，只穿着一件被染得五颜六色的背心，露出精瘦却线条分明的肩膀和手臂，上面还沾着污渍。
“刚才…谢了。”沈南星开着车，目视前方，声音有些生硬，但比之前缓和了许多。她没想到江屿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挡那桶脏水。
“职责所在，‘贴身保镖’嘛。”江屿扯了扯嘴角，试图用玩笑冲淡尴尬，牵扯到后背被木棍擦到的火辣痛处，忍不住“嘶”了一声。
沈南星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她突然伸手，从副驾前面的储物格里翻出一包湿巾，丢到江屿怀里。
“擦擦。臭死了。”语气依旧嫌弃，但动作本身却带着一丝别扭的关心。
江屿愣了一下，拿起湿巾。冰凉的触感透过纸巾传来。他看着沈南星专注开车的侧脸，路灯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金库里的质问，露台上的强吻，此刻车厢里这包湿巾…这个女人的心思，真是比迷宫还复杂。
回到公寓，沈南星径首钻进自己卧室，砰地关上门。江屿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就着冷水艰难地冲洗着身上的污秽。冰凉的水冲刷着皮肤，却浇不灭他心头翻腾的思绪——陈墨的威胁、沈南星的秘密、还有…那颗耳后的痣带来的混乱心绪。
他擦干身体，换上干净衣服走出卫生间。客厅里没人。沈南星卧室的门依旧紧闭。他走到自己那个简陋的工作台旁，目光落在那个被重新清理干净的铜管恒温杯套上。鬼使神差地，他拿起它，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放进去，然后走到沈南星卧室门口。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
江屿把恒温杯套放在门口的地上，低声说：“放门口了。热的。”
说完，他转身回到自己的行军床边躺下，疲惫地闭上了眼。
门内。沈南星背靠着门板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小小的黄铜钥匙，听着门外渐远的脚步声。许久，她轻轻打开一条门缝，看到了静静放在门口的恒温杯套，里面温热的杯子散发着柔和的热气。她默默地将杯子拿进来，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她抱着温热的杯子，感受着那股均匀的暖意透过掌心蔓延开来，仿佛也驱散了一丝心底的寒意和迷茫。她低头看着钥匙上模糊的飞檐图案，又想起保险柜里那张泛黄的老宅照片和江屿速写本上笔触细腻的图画……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悄然缠绕上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