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像一把烧红的老虎钳,烙着皮肉,硬生生把骨头夹断。
顾临聿周身那股子气,跟三九天的冰坨子似的,冻得人心里发毛。
“你演的哪一出?”他嗓子眼儿里滚出的字,又沉又冷。
[演?老娘我这叫体验生活,你个睁眼瞎的观众还挑上了?呵,活该。]
裴朝朝心里的小人儿都快把白眼翻出天际了,脸上却恰到好处地挤出一丝被戳穿的慌乱,跟着就跟点了火的炮仗一样,炸了。
她豁出去似的猛一甩胳膊,没挣开,反倒被那铁钳攥得更紧。
“我演什么了?顾临聿你个瞎了眼的!这狐狸精当着我的面勾搭你,你还向着她?你是不是男人!”她扯着嗓子嚎,那架势,活脱脱一个逮着丈夫偷腥、撒泼打滚的疯婆子。
“救……救命……”
池子里传来一声猫叫似的呼救,把所有人的眼珠子又勾了回去。
李承泽己经跟个大马猴似的蹿下水,学着戏文里的英雄,把水里泡得发白发胀的林听晚捞进了怀里。林听晚抖得跟风里的落叶似的,一张俏脸惨白如纸,正憋着一股劲儿,想冲顾临聿这边挤出个千古奇冤的表情。
可就在这时候,怪事发生了。
“啊——!”
一声根本不属于人类的惨叫,尖得能把人的耳膜刺穿。
那不是哭,是疼到了骨子里、吓破了胆的嚎。
只见林听晚露在外头的脖子、胳膊,还有那张引以为傲的脸蛋上,跟春天发芽似的,猛地冒出一片片红疙瘩。那疙瘩来得又快又邪乎,眨眼的工夫就连成了一片,皮肉肿得老高,像发面馒头,透着一股子瘆人的紫红色。
“我的脸!我的脸好痒!好疼啊!”
林听晚彻底疯了,什么小白花、什么万人迷,全顾不上了。她那双刚做了漂亮美甲的手,跟疯长的爪子似的,往自己脸上、身上死命地抓挠。眼线、眼泪混着血丝子,在的脸上冲开一道道黑色的河。她再也不是什么柔弱的美人,就是个在岸上拼命扑腾,马上就要烂掉臭掉的鱼。
抱着她的李承泽吓得一哆嗦,手一松,差点把她又扔回水里。
西周围观的宾客“嘶”地倒抽一口凉气,跟见了鬼似的,齐刷刷地往后退,生怕沾上什么脏东西。
【叮——奖励“过敏反噬”己生效。】
系统冰冷的声音像是在给这场好戏报幕。
【检测到目标人物林听晚,于派对前,在泳池中投放针对宿主的强致敏性苯酚衍生物。该物质本该让宿主落水后,皮肤严重灼伤,造成永久性毁容。】
【“孽力回馈”机制启动,所有恶果,百倍奉还。】
[哟,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想毁我的容?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丫头的心比蛇胆还毒。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看着自己下的毒在自己身上开花结果,这滋味,想必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吧?]
裴朝朝心里平静得像三伏天里的一碗冰镇酸梅汤,甚至想给林听晚点一首《好日子》。
她不动了,不挣了,顺着顾临聿的力道,乖巧地站着。脸上却挂着一抹夸张的惊诧,随即,那惊诧就扭曲成了一个不加掩饰的、恶毒又痛快的笑。
“哎哟,这是怎么了?”她声音不大,在这死寂里却像根针,“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遭了天谴了?还是说,林小姐你这身皮囊,精贵得连这干净池水都容不下,一碰就烂啊?”
这话,像往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
“水!水里有东西!”
“我的天,我刚才手也碰着水了!”
宾客们彻底炸了,主办方脸都绿了,哆哆嗦嗦地喊着叫医生。
手腕上的力道,不知什么时候松了。
顾临聿没再抓着她。
他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探照灯,在歇斯底里的林听晚和“幸灾乐祸”的裴朝朝之间来回扫射。
他厌恶裴朝朝的蠢和疯,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可眼前这一幕,太邪门了。
从那个浮起来的胸垫,到林听晚这突如其来的、活像中了蛊的惨状。所有事都巧得过了头,像是冥冥之中有只手,把林听晚写好的剧本撕了个稀巴烂,还反手按着她的脸在地上摩擦。
而裴朝朝……她从头到尾,都在做最蠢的事,说最蠢的话。
可最后的结果,却把她摘得干干净净。
就在所有人都被林听晚的惨叫和泳池的恐慌抓住心神时,顾临聿的余光,却捕到了一帧画面。
就在裴朝朝说完那句恶毒嘲讽之后,她脸上那副嚣张跋扈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那不是一个妒妇该有的表情。
那是一种俯瞰众生的、非人的冷漠。
像个坐在戏台子最高处的神仙,冷眼瞧着底下唱念做打的凡人,那眼神里没有喜怒,只有规矩和定数。锐利,通透,不带一丝人间的烟火气。
那个眼神一闪而过,快得像个错觉。
下一秒,裴朝朝又变回了那个咋咋呼呼的草包美人,甚至因为场面太乱,脸上还带了点不耐烦。
可顾临聿的心里,却有什么东西,“咯噔”一下。
“嗡嗡——”
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裴朝朝掏出手机,扫了一眼,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她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按了接听。
“裴朝朝你这个孽障!你又在外面给我捅什么娄子!顾家那边……”电话那头,裴振国雷鸣般的咆哮,清晰地传了出来。
裴朝朝的反应,是把手机拿远了点,伸出小指,慢条斯理地掏了掏耳朵。
然后,在裴振国下一句骂声出来前,手指一划,挂断,关机。
动作一气呵成,嚣张跋扈、六亲不认的人设,稳稳立住。
“真没劲。”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红唇微启,好像眼前这场混着惨叫、恐慌和血污的大戏,己经让她看腻了。
她转过身,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在一片狼藉和众人复杂的目光里,昂首挺胸,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道火红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里,像一团烧得正旺的、无人敢近的野火。
顾临聿站在原地,没动。他看着那团火消失在拐角,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风暴正在悄然聚集。
几秒后,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
“陈舟。”
“顾总。”
“查今天蓝湾派对泳池的水,所有成分,一个分子都不能漏。另外,”顾临聿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把裴朝朝,从小到大,所有反常的地方,都给我挖出来。”
……
医院的VIP病房里,李承泽正笨拙地给换上病号服的林听晚递水。林听晚的脸上己经涂满了药膏,但依旧能看到皮肤下的红肿。
她抓着李承泽的衣袖,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哭着说:“承泽哥,我好怕……裴朝朝她……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她推我下去的时候,那个表情……她不是在嫉妒,她是在警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