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公馆的书房,彻底变了样。
它不再是囚室,而真正成了一间心脏。一张巨大的沙盘被搬了进来,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小旗,标注着上海滩各方势力的地盘与产业。墙上挂着数张黑板,用白色粉笔写满了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网。
这里,是他们两个人的战场。
“声东击西的第一步,是‘声东’。”苏织锦站在沙盘前,手中握着一根细长的指挥杆,像一位真正的将军,“我们必须制造一场足够大的、与赌博和帮派完全无关的骚动,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她的指挥杆,轻轻点在了沙盘上一个金碧辉煌的模型上。
“远东百货,黄金荣的产业。”
霍敬亭的眉梢,几不可察地一挑。黄金荣是上海滩的老牌大亨,势力根深蒂固,为人又八面玲珑,向来在各方势力间保持着微妙的中立。动他,等于捅了一个巨大的马蜂窝。
“理由。”霍敬亭言简意赅。
“黄金荣最看重的,是他的‘脸面’和‘规矩’。”苏织锦的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冷笑,“三天后,是远东百货的五周年庆。届时,整个上海滩的名流都会到场。我们就在那天,送他一份‘大礼’。”
她转过身,看向霍敬亭:“我要你动用关系,让海关‘无意中’查扣一批远东百货从英国进口的高档布料,理由是……怀疑其中夹带了违禁的印度大麻。”
霍敬亭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光芒。
他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这招太狠了!无论最后查出来有没有,黄金荣的脸面都将丢尽。一场盛大的庆典,将变成一桩人人避之不及的丑闻。以上海滩这位大亨的脾气,他必定会雷霆震怒,倾尽全力去追查是谁在背后捣鬼。
届时,整个上海滩的目光,都将被这场“巨头之争”所吸引。
“这是‘声东’,”霍敬亭问,“那‘击西’呢?蛇,要如何引出来?”
“很简单。”苏织锦从抽屉里,拿出一叠伪造得天衣无缝的债券,“当所有人都盯着黄金荣和海关的时候,您这位铁腕少帅,会‘不小心’输掉一大笔钱。”
她将债券放到霍敬亭面前:“你的人,会拿着这些足以以假乱真的假债券,去长乐坊的地下钱庄,兑换五十根金条的筹码。然后,在一个晚上,将这五十根金条,输得干干净净。”
“长乐坊的‘总设计师’,无论他是谁,都必定是一个极度自负且谨慎的人。一笔数额如此巨大的烂账,足以让他警觉。但他更会认为,这是您在被黄金荣的事情牵扯了精力后,一次不理智的豪赌。”
苏织Jin抬起头,迎上霍敬亭的目光,眼中闪烁着棋手的光芒。
“一边是能让您欠下巨额赌债的狂喜,一边是假债券可能暴露的风险。你猜,这位自负的‘设计师’,会不会亲自出面,来处理这笔‘天降横财’,并验证债券的真伪?”
霍敬亭看着她,看着她脸上那种因为极致算计而焕发出的、惊心动魄的神采,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女人的兴趣,己经远远超过了对那个“白月光”影子的执念。
他喜欢她现在的样子。像一把出鞘的、淬了剧毒的利刃。
“好。”他拿起那些债券,感受着上面逼真的纹路,“就陪你,赌这一把。”
他走到她身后,俯下身,看着沙盘上的布局。两人靠得极近,他身上那股混合着硝烟与古龙水的气息,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
“我的军师,”他低沉的嗓音,响在她的耳畔,“如果蛇……真的出洞了。你准备,怎么杀?”
苏织锦没有回头,只是用指挥杆,在沙盘上“长乐坊”的模型上,轻轻画了一个叉。
“对付毒蛇最好的办法,”她轻声说,“就是在它探头的那一刻,一刀斩下它的七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