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腻的、带着一丝腐朽气息的香水味,混着雪茄的余味,钻进苏织锦的鼻腔。
她在一张过分柔软的法式丝绒沙发上醒来,头痛欲裂,像被灌了一整瓶劣质的白兰地。身上的真丝旗袍领口的盘扣被扯开了两颗,露出的一小片肌肤在昏暗光线下,白得有些晃眼。
记忆的最后,是她在自家弄堂口,被一块浸了乙醚的手帕捂住了口鼻。
苏织锦的心猛地一沉。
她没有去整理衣服,而是第一时间扫视西周。这里是百乐门酒店的豪华套房,是全上海最销金的温柔乡,也是最藏污纳垢的罪恶之地。
上一世,她就是从这里,被打包送给了那个能当她父亲的黑帮大佬。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没过头顶。但下一秒,她的视线被沙发对面的男人攫住了。
男人靠坐在地毯上,背抵着酒柜,双腿随意伸展着。他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只是那件昂贵的白衬衫领口敞开,袖子卷到了手肘,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
他低着头,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他一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握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小刀,正在割自己的掌心。
血,一滴滴落下,在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暗红。
他竟像感觉不到痛。
苏织锦屏住了呼吸。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静,缓缓抬起头。
那是一张英俊到极具攻击性的脸,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双眼在水晶灯的光影下,深邃得像没有星辰的寒夜。汗水正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滑落。
即便脸色苍白,身处如此狼狈的境地,他身上那股生杀予夺的气势,依然像出鞘的利剑,逼得人喘不过气。
霍敬亭。
未来十年,这座城市真正的无冕之王。
苏织锦的心跳几乎停滞,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震惊——她竟然重生在了这位铁腕少帅的死局里。
霍敬亭显然也认出了她。他那双锐利的眼眸微微眯起,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开口,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但语调却平稳得可怕:
“苏小姐,看来我们被同一个朋友‘请’来做客了。”
他丢开小刀,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掌心的血,仿佛那不是他的手。
“下毒的人,想要我的命。设计这一切的人,想要我的名声。”他言简意赅,像是在下达作战指令,“而你,是这个局里,最关键的证物。”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姿态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我给你两个选择。”
他伸出两根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只是指尖还沾着血。
“第一,做我的未婚妻。我会立刻对外宣布,你是我从北平就定下的未婚妻,此番是来探望‘病重’的我。我们把这出丑闻,唱成一出情深义重的好戏。”
他俯下身,黑眸紧锁着她,声音压得极低,像魔鬼的呢喃:“代价是,从此你苏织锦,就是我霍敬亭的人。我的敌人,会视你为眼中钉。”
“第二,”他首起身,语气变得淡漠,“那儿有一根金条,足够你离开上海,去任何地方。但我保证,设局的人,不会让你这唯一的活口,看到明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