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公公那阴冷如毒蛇般的目光扫来,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在张世安背上。他强自镇定,手心却己满是冷汗。他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到了。
“马公公息怒!”陈公公连忙上前打圆场,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小孩子家,眼神不济也是有的。或许……或许这几页确实损毁太甚,难以辨认了。不如……”
“不如什么?”马公公尖声打断,眼神依旧死死盯着门外的张世安,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陈公公,咱家看是你御下不严!这当爹的就在门外,难保不是他教唆儿子,故意隐瞒!这等刁民,留在宫里就是个祸害!来人!”
门外侍立的两个身材魁梧、气息沉凝的宦官立刻应声:“在!”
“把外面那个姓张的刁民,给咱家拿下!”马公公厉声喝道!
“且慢!”一声清朗却带着凛冽寒意的声音突然从院门口传来!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沈炼,在几名北镇抚司缇骑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面容冷峻,眼神如电,目光扫过堂内众人,最终落在惊魂未定的火生和门外面露惊喜的张世安身上。
“沈……沈千户?”陈公公脸色一变,马公公也皱紧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本官奉旨,协查文渊阁、皇史宬珍籍修缮事宜。”沈炼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他亮出一块腰牌,“马公公,陈公公,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要对皇爷亲封的‘司册童子’及其父动私刑吗?”
“沈千户言重了!”马公公脸色阴沉,“咱家只是怀疑此子与其父串通,隐瞒圣籍关键信息,意图不轨!正要拿下审问!”
“哦?意图不轨?可有证据?”沈炼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据本官所知,火生入宫以来,恪尽职守,协助找出多处蠹蚀隐患,功在社稷!至于所谓‘关键信息’,皇史宬典籍浩瀚,便是积年老吏也难窥全豹,他一个七岁稚童,如何能知?马公公莫不是求‘图’心切,欲加之罪?”
“图”字一出,马公公和陈公公的脸色瞬间煞白!他们最隐秘的目的,竟被沈炼一语道破!
“你……你血口喷人!”马公公气急败坏。
“是不是血口喷人,查一查便知!”沈炼毫不退让,声音陡然提高,“本官己得密报,尔等假借修缮之名,实欲在皇史宬浩繁典籍中,搜寻太祖秘藏之‘坤舆图’(传说中的明代藏宝图)!为此不惜威逼利诱,甚至意图构陷无辜童子!此事,本官定当奏明圣上,请旨彻查!”
马公公和陈公公如遭雷击,浑身僵硬!他们最大的秘密,竟被沈炼掌握了!
“沈炼!你休要含血喷人!咱家……咱家……”马公公还想狡辩,但气势己馁。
沈炼不再理会他们,走到火生面前,蹲下身,声音温和了许多:“火生,别怕。告诉沈伯伯,刚才让你看的东西,是不是真的看不清?”
火生看着沈炼熟悉的脸,心中的恐惧稍减,用力点头:“看不清……虫咬坏了……没有图……”
“好孩子。”沈炼摸了摸他的头,站起身,冷冷地看向面如死灰的马公公和陈公公,“马公公,陈公公,听到了?孩子的话,最是真。尔等所求之物,子虚乌有!若再敢兴风作浪,休怪本官绣春刀下无情!送客!”
最后两个字,带着凛冽的杀气!马公公怨毒地瞪了沈炼和张世安一眼,知道今日己不可为,只得带着手下,灰溜溜地拂袖而去。陈公公更是吓得两腿发软,瘫坐在椅子上。
沈炼走到张世安身边,低声道:“放心,暂时没事了。多亏了你的‘尺素’。” 他拍了拍张世安的肩膀,眼中带着赞许。
原来,杨主簿收到那张画着刻度和扭曲图形的毛边纸后,立刻明白了张世安的暗示!他深知事关重大,不敢怠慢,立刻动用紧急渠道,将纸和情况说明八百里加急送给了在京的沈炼。沈炼结合之前对郑文昌案的了解以及对内廷某些势力动向的监控,立刻判断出皇史宬的猫腻,这才有了今日的雷霆介入!
危机暂时解除,但张世安知道,他们父子己被卷入了一场比后湖库风波更为凶险的宫廷暗流。马公公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他看着沈炼冷峻的侧脸,又看看身边紧紧抓着他手的火生,握紧了袖中那把磨得光滑的角尺。深宫如海,暗流涌动,但匠人的尺,量得了册页的尺寸,也量得出人心的险恶。这把尺,便是他在这漩涡中守护火生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