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练,清冷地洒在狼藉一片的林家小院。破碎的木门残骸散落一地,空气中还弥漫着尘土、菜汤和被邪修威压碾碎的草木气息。方桌倾覆,碗碟碎裂,精心准备的寿桃馒头滚落泥地,沾满了污秽。那件苏璃亲手缝制、绣着星辰藤蔓纹路的月白小袄,被踩踏得皱巴巴,遗落在角落,如同被撕碎的温暖梦境。邻居们早己在极度的惊恐中连滚带爬地逃回了家,门窗紧闭,死寂无声。整个林家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只剩下风吹过破碎门洞的呜咽。
小院中,只剩下林海、苏璃和林霄一家三口。林海半跪在地上,怀中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苏璃。他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如同被抽掉了筋骨。那张憨厚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巨大的茫然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低头看着妻子苍白如纸的脸,嘴角残留着一丝刺目的血迹,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璃儿……璃儿你醒醒……别吓我……”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粗糙的手指无措地擦拭着妻子嘴角的血痕,却越擦越红。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妻子突然变得像天神一样可怕,然后……就倒下了。那三个恐怖的恶人,被一道光吓跑了……可璃儿……璃儿她……巨大的无助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只会一遍遍地呼唤妻子的名字。
凌九霄(林霄)静静地站在一旁。小小的身影在破碎的院落和凄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他脸上没有任何孩童该有的惊恐或哭泣,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乌黑澄澈的眼眸深处,仿佛冻结了万古寒冰,沉淀着足以湮灭星辰的杀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行压抑的恐慌。他的神念早己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仔细探查过母亲的身体。结果……让他心头沉入谷底。
苏璃体内,那点本就微弱的修为根基几乎完全崩散!如同被风暴肆虐过的残垣断壁!心脉附近,几条最重要的隐脉被狂暴的星辰之力冲击得寸寸断裂!更可怕的是,她的神魂本源……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布满了细密的裂痕,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强行引动远超自身承受极限的星辰之力!燃烧精血!透支神魂!这根本就是在自杀!
“星源引脉……苏家的禁忌秘术……”塔大爷凝重到极点的意念在凌九霄脑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和后怕,“这丫头……够狠!也够傻!为了引动那点‘界星’投影之力,差点把自己烧成灰!这秘术是以自身稀薄的星源血脉为引,强行撬动诸天星辰之力的一角投影!威力固然恐怖,但代价……是施术者的血脉根基和神魂本源!她这伤……没有顶级的温养神魂、重塑心脉的仙丹神药,怕是……根基尽毁,终身难愈了!”
塔大爷的话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凌九霄的真灵上!根基尽毁!终身难愈!这八个字带来的寒意,比他当年在通神古道被至亲背叛时,更加刺骨!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母亲苍白的面容上,那嘴角刺目的鲜红,像是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他的心脏!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戾和毁灭冲动,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那三个逃走的杂碎!还有他们背后的势力!都该死!千刀万剐!神魂俱灭!意念引动!丹田深处,那枚沉寂的混沌源点骤然加速旋转!那根被淬炼到极致、近乎虚无的混沌湮灭晶丝瞬间绷首!恐怖的湮灭意韵疯狂凝聚!他要追!他要将那三个杂碎连同他们背后的一切,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小祖宗!冷静!冷静啊!”塔大爷惊恐的意念尖叫如同冷水泼头,“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您娘亲的伤拖不得!那点微弱的神魂之火随时会熄灭!当务之急是稳住她的伤势!用您的混沌源初之气!这是诸天万界最精纯的生命本源之力!虽然无法根治她的神魂之伤和断裂的隐脉,但至少能吊住她的性命!护住她最后一点本源不散!”凌九霄的意念猛地一滞!滔天的杀意如同被无形的堤坝强行拦住!混沌源点的旋转缓缓平复,湮灭晶丝重新沉寂。塔大爷说得对!救娘!现在救娘最重要!他不再犹豫,一步上前,小小的手伸出,轻轻按在苏璃冰冷的手腕上。意念高度集中,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缕精纯温和、不带丝毫毁灭属性的混沌源初之气,如同最温润的溪流,缓缓渡入苏璃体内。
这股力量带着滋养万物、修复生机的至高意韵。它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断裂的、脆弱的隐脉,轻柔地包裹住苏璃受损的心脉,如同最温暖的春风,抚平着狂暴星辰之力留下的创伤。同时,更多的源初之气,如同无形的光点,温柔地渗入苏璃那布满裂痕、摇摇欲坠的神魂本源周围,化作一层坚韧而温和的“光茧”,努力地守护着那点微弱的魂火,阻止其继续溃散。随着混沌源初之气的持续注入,苏璃苍白如纸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也稍稍平稳了一丝丝。虽然依旧昏迷不醒,但至少……那致命的衰竭趋势,被强行遏制住了!
“璃儿……璃儿!”林海清晰地感觉到妻子身体的变化,那微弱却真实的暖意从手腕处传来,让他绝望的眼神中猛地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激动地看向按在妻子手腕上的儿子,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霄儿!你……你娘她……”凌九霄没有抬头,依旧全神贯注地维持着源初之气的输送。小脸紧绷,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过程看似温和,实则对他的意念操控是极大的考验,需要将狂暴的混沌源初之力驯服、稀释到极致,才能避免对母亲脆弱的本源造成二次伤害。“爹……别动……”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娘……需要……休息……”
林海看着儿子那严肃专注、仿佛在完成某种神圣仪式的侧脸,再看看妻子那似乎安稳了一些的睡颜,巨大的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感交织在他心头。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妻子,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眼眶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