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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萧卿，此刻却全然失了那份从容。
氤氲的水汽弥漫在狭小的浴室内，模糊了视线，只余下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湿热的空气中回荡，间或夹杂着几丝难以自抑的低喘，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门外，本该回房安歇的随迁却无声地站着。
他唇角微扬，噙着一抹促狭的笑意，听着门内那引人遐想的动静。
坏心一起，他抬手，指节不轻不重地在门板上叩了两下。
“咳，”随迁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仿佛全然未闻那细微的异响，“你没带浴巾么？”
门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个沙哑紧绷的回应：“……我有，多谢。”
话音未落，一声压抑的闷哼骤然响起，紧接着是“噗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巨响！
随迁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神色一凛：“萧卿？怎么了？没事吧？”
他急促地问道，门内却没有回应。
心下一沉，随迁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
扑面而来的湿热雾气中，他急步上前，一眼便看到那没入水面之下的人影。
“萧卿，没事吧。”随迁迅速反手关上门，俯身探入水中，将湿漉漉的男人捞了起来。
他抬手轻拍对方冰凉的脸颊，试图唤回他的神智：“醒醒！”
手腕却猛地被一股大力攥住，水珠顺着发梢滴落。
男人抬起头，眼中是随迁从未见过的、浓烈到近乎破碎的悲伤与委屈。
“阿迁……”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脆弱得不像话，“萧卿是谁？这才多久……明明当初……”
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混合着水汽，蜿蜒而下。
随迁心头剧震，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抚上他的额头：“你……烧糊涂了？”
然而，那滚落的泪水和这熟悉的、只有在裴栖尘彻底放下心防时，才会流露的脆弱神情，瞬间与记忆深处某个身影重合。
随迁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眼中骤然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
他双手捧住那张湿漉漉的脸，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裴栖尘？你……你想起来了？”
“什么想不想起来？”男人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语气里满是控诉和不解。
“你是觉得……之前这个人就是我吗？阿迁，你居然……居然还找替身……”
他猛地从水中站起，不顾一身水淋淋，强势地将随迁拦腰抱起，几步走到床边，动作却极其轻柔地将人放下，让他躺好。
随即，他像只寻求安慰的大狗，将湿漉漉的脑袋深深埋进随迁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那熟悉的气息，声音闷闷地传来：“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
“好了好了，”颈间冰凉的湿意和滚烫的泪水交织，随迁无奈地叹了口气，心底却泛起一阵酸软。
他抓起旁边的浴巾盖在对方头上，又指了指屏风上挂着的干净衣物，“先别撒娇了。裴栖尘，把衣服穿好，听我说。”
“阿迁，”男人从浴巾下露出一双泛红的眼睛，固执地盯着随迁，“阿迁，你把他……看光了？”语气里满是醋意和受伤。
随迁扶额，深感无力，他深深吸了口气，放柔了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栖尘，看着我。没有别人，从来都只有你。”
他凝视着那双困惑又委屈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好不好？”
“……好。”男人闷声应道，身体却不自觉地又往随迁身边靠了靠。
“知道‘萧卿’是谁吗？”
“你的……新欢。”答案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醋意。
“那是你的另一缕残魂，”随迁耐心解释，“在凡间飘荡了三千多年，我帮他渡了情劫后，你的魂魄就完整了。”
“三千年？”男人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愕，“我……还没活到三千年呢！”
随迁无奈地闭了闭眼，决定换个角度：“好，那我问你，现在的天帝是谁？”
“天帝？”男人皱着眉思索，似乎有些费力地回忆，“是赫连御曌吧。
阿迁，我杀了先天帝后，好不容易才从妖王石里看到你的身影，拼尽全力挣脱出来。
就是害怕魂印解开了，你还觉得我死了，找新欢。
结果一睁眼，就上了这个男人的身。他居然……”
“好了，好了，”随迁赶紧打断他，指尖温柔地拂开他额前湿透的发丝，声音带着无尽的怜惜。
“我知道了。栖尘，你听清楚，”他捧起对方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语气无比认真。
“从我怀里失去你，到现在，己经过去了整整三千多年。
而萧卿，就是你这三千年里遗落在凡间的一部分。
所以，没有别人，从头到尾，都是你。明白吗？乖，相信我。”
“现在你先去上朝，我跟着你一起，我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还有，他的灵魂还在吗？”
“在，我感觉他好像要醒了，让他去上朝吧。”裴栖尘不开心地别过去脸，冷哼了一声。
“行，你看怎么和他相处吧。”随迁亲了亲他的脸，留下红温的男人便离开了。
男人恍惚了一阵，意识如同沉入深水的石子，过了片刻才挣扎着浮起，眼底的迷蒙迅速褪去，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萧卿垂眸，目光扫过地面蜿蜒的水痕，又落在屏风上挂得一丝不苟的朝服上，身上的里衣松松垮垮，英挺的眉宇间掠过一丝极淡的困惑。
他……方才梦游了？还是昨夜批阅奏章太过疲累，睡着了？
指尖无意识地按了按微胀的太阳穴，却捕捉不到任何清晰的片段。
这莫名的事情感令他心头微沉，但时辰己不容深究。
摄政王敛起所有异色，恢复了惯常的冷峻，匆匆更衣上朝，然而终究是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