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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宫门初遇
咸丰十一年的秋，紫禁城的琉璃瓦被霜气浸得发白。陈冉缩着脖子穿过永巷，粗布棉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声响，怀里抱着的铜盆盛满脏水，沉甸甸地压得她喘不过气。
“让开！都让开！”
尖锐的呵斥声从转角传来，陈冉还未反应，就见一队宫娥簇拥着明黄软轿疾驰而来。她慌忙往旁避让，不料脚下一滑，铜盆 “哐当” 落地，污水泼洒在轿帘上，洇开大片深色水痕。
轿帘猛地掀开，露出一张冷艳的脸。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穿着月白色旗装，鬓边一支点翠凤凰步摇随着动作轻颤，眉间蹙起的纹路却让她的美貌添了几分凌厉。
“哪个没规矩的东西？” 少女声音清冷，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陈冉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格格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少女冷笑一声，踩着花盆底鞋缓缓走下软轿，“这轿帘是苏州绣娘用金线绣的并蒂莲，你说赔就赔？”
周围的宫娥们纷纷围拢过来，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刺得陈冉耳膜生疼。她咬着下唇，额角渗出冷汗，心里懊悔不己 —— 父亲临终前千叮万嘱，要她在宫里谨小慎微，可才入宫不过三日，就闯出这般大祸。
就在陈冉不知如何是好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郭布罗格格息怒。”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灰布太监服的年轻男子分开人群走来。他容貌清秀，眉眼间带着书卷气，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让人莫名觉得亲切。
“这位小宫女初来乍到，不懂规矩。” 男子笑着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轻轻擦拭轿帘上的水渍，“不过这并蒂莲绣工精巧，污水反倒衬得它更鲜活了。”
郭布罗?梓桐微微一怔，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太监：“伶牙俐齿的，倒是有趣。你叫什么名字？”
“回格格的话，奴才叫路于卓，在内务府当差。” 路于卓低头行礼，动作不卑不亢。
梓桐冷哼一声：“内务府的？正好，这轿帘若是洗不干净，仔洗你的皮。” 说完，转身重新坐回轿中，“走吧。”
等轿子走远，路于卓才伸手将陈冉扶起：“起来吧，没伤着吧？”
陈冉望着他温和的面容，眼眶突然红了：“多谢公公救命之恩……”
“别叫我公公。” 路于卓连忙摆手，“我也是从底层熬上来的，知道其中艰辛。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冉，父亲原本是宫里的杂役，前些日子……” 陈冉哽咽着，将父亲意外身亡，自己顶替入宫的事说了一遍。
路于卓听完，眼神中闪过一丝同情：“既入了宫，往后就多留个心眼。那位郭布罗格格是镶黄旗出身，性子高傲，以后能躲就躲着点。”
陈冉点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在这冰冷的紫禁城里，能遇到这样一个肯帮忙的人，实在难得。
“对了，你方才说要去浣衣局？” 路于卓问道。
“是，正准备送完这盆脏水就过去。”
“正巧我也要去内务府，顺路。” 路于卓说着，接过陈冉手中的铜盆，“我帮你。”
两人并肩走在永巷里，路于卓时不时指点陈冉一些宫中的规矩和门道。陈冉这才知道，看似平静的紫禁城实则暗流涌动，东西六宫的妃嫔们为了争宠不择手段，就连宫女太监之间也存在着复杂的派系斗争。
说话间，两人己到浣衣局。陈冉正要道谢，却见一个嬷嬷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陈冉！你死哪去了？这么久才把东西送过来，想偷懒不成？”
路于卓见状，连忙上前赔笑：“嬷嬷息怒，是我拉着陈冉说了几句话，耽误了时间。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她计较了。”
嬷嬷上下打量着路于卓，眼神中带着几分狐疑：“你是哪个宫里的？少在这儿多管闲事！”
“嬷嬷，我在内务府当差，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路于卓说着，偷偷塞了一锭银子到嬷嬷手中。
嬷嬷脸色顿时缓和下来：“既然是内务府的，那就算了。陈冉，还不快去干活！”
等嬷嬷走远，陈冉感激地看着路于卓：“路大哥，真是太谢谢你了。这银子……”
“不用放在心上。” 路于卓摆摆手，“在宫里，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 他看了看天色，“我还有事，先走了。记住，万事小心。”
望着路于卓远去的背影，陈冉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个看似普通的太监，身上似乎藏着许多秘密。但此刻，她来不及多想，转身走进浣衣局，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另一边，郭布罗?梓桐坐在轿中，望着被污水弄脏的轿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方才那个叫路于卓的太监，倒是让她有些意外。在这宫里，人人见了她都唯唯诺诺，唯有他，不卑不亢，还能说出那样有趣的话。
“小桃，去查查那个路于卓。” 梓桐轻声吩咐道。
“是，格格。” 贴身宫女小桃应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从未见过格格对一个太监如此上心，看来这个路于卓，怕是要在这紫禁城里掀起一阵波澜了。
夜幕降临，紫禁城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陈冉蜷缩在浣衣局狭小的通铺上，听着同伴们此起彼伏的鼾声，却怎么也睡不着。白天发生的事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放，路于卓温和的笑容，郭布罗?梓桐凌厉的眼神，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困在其中。
她知道，自己的宫廷生涯才刚刚开始，未来的路，必定充满荆棘。但她也暗暗发誓，一定要在这吃人的紫禁城里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体面。
而此时的路于卓，正站在内务府的小院里，望着天上一轮弯月，神色复杂。他想起白天陈冉感激的眼神，想起郭布罗?梓桐探究的目光，心中泛起一阵涟漪。他本以为，自己早己将儿女情长抛诸脑后，一心只为复仇。可今天的相遇，却让他尘封己久的心，有了一丝悸动。
“路公公，上头吩咐，让您去养心殿一趟。” 一个小太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路于卓收回目光，整理了一下衣袍，大步向养心殿走去。在这深宫中，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能有丝毫懈怠。因为他深知，稍有不慎，不仅自己性命难保，还可能连累无辜之人。
夜色渐深，紫禁城的角楼上传来梆子声，一声又一声，回荡在空旷的宫墙之间。新的一天即将到来，而属于陈冉、路于卓和郭布罗?梓桐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