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正烦躁地在屋内踱步,蜡黄的脸上带着病态的亢奋。见到李嬷嬷,她立刻扑上来:“药呢?!都拿到了?!”
“拿到了,夫人!”李嬷嬷连忙将两个药包奉上,“这是济世堂最好的强身丸和补气血药材,给娘娘补身子的。这是…安神药。”她指着那个小药包。
柳氏一把抓过那小药包,眼中爆发出怨毒的光芒,仿佛己经看到仇人身陷囹圄。她将那包沉甸甸的补药推开,只紧紧攥着那包“安神药”,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好!好!李嬷嬷!快!把这包安神药,混进给宫里准备的那批补药里!要混在最不起眼的药材中间!记住,亲手交给储秀宫小厨房的刘婆子!告诉她,这是给贵人的秘药,务必每日煎一小碗,混在贵人的汤药里送进去!不许任何人经手!听明白了吗?!”
“是!夫人!老奴明白!”李嬷嬷心领神会,知道这才是夫人的杀招。
“至于这些补药和强身丸……”柳氏瞥了一眼那大包药材,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狠厉,“也一并送进去!告诉刘婆子,这是本夫人重金求来的救命药,让兰亭按时服用!双管齐下,本夫人就不信,扳不倒那两个贱人,救不回我的兰亭!”
“是!”李嬷嬷不敢怠慢,立刻抱着两包药,匆匆去安排。
柳氏独自留在房中,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看着窗外沉沉的暮色,脸上交织着疯狂、怨毒和一丝孤注一掷的期盼:“林婉清…楚明昭…你们的药…很快就要成为你们的催命符了!兰亭…你再等等…母亲很快就能替你扫清障碍了…”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李嬷嬷悄无声息地敲响了后院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门应声开了一条缝,露出孙大半张紧张而精明的脸。无需言语,李嬷嬷迅速将那两个包裹递了过去,同时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进孙大手里。
“补药给娘娘,务必送到娘娘手上,亲眼看着她收下。”李嬷嬷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淬了冰,“小锦囊里的安神药,混进给储秀宫苏婉仪的那批药材里,最底下!亲手交给刘婆子,告诉她,是夫人给的秘方,每日煎一小碗混进苏婉仪的汤药。除了刘婆子,任何人不得经手!明白吗?”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幽光,死死盯着孙大。
孙大捏着钱袋和包裹,手心全是汗,他用力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嬷嬷放心,小的明白,绝不出岔子!”
“去吧,小心再小心!娘娘和夫人的命,都在你手里攥着!”李嬷嬷最后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迅速退入阴影中。
孙大不敢耽搁,将两个包裹小心地藏进一辆运送宫里日用杂物的青布小车里,上面盖了些新鲜蔬菜。他推着小车,混在清晨出宫采买的仆役队伍中,低着头,顺利地通过了侧门守卫的盘查,汇入了宫里尚显清冷的街道人流。
宫墙巍峨,隔绝了尘世的喧嚣。储秀宫偏殿小厨房里,弥漫着各种药材和食物混杂的复杂气味。炉火舔舐着漆黑的药罐,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响。刘婆子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身形微胖,一张圆脸上总是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眼角的皱纹里却藏着宫里人特有的精明和谨慎。她刚指挥小宫女把新送来的几筐药材分门别类放好,孙大就掐着点来了。
“刘嬷嬷,辛苦辛苦。”孙大脸上堆着笑,熟稔地凑过去,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府里夫人惦记贵人,特意让我送了些上好的补药来,给楚贵人补补身子。”他指了指那包沉甸甸的补药,“还有这个,”他看似随意地从最下面抽出一个不起眼的小锦囊,飞快地塞进刘婆子油腻的围裙口袋里,动作隐蔽而精准,“夫人重金求来的秘方,特别嘱咐,每日煎一小碗,混在苏贵人的汤药里送进去,效果最好。”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意味,“夫人说了,这药金贵,除了您,谁的手都不能经。若能办好,您的好处,夫人记在心里头呢。”
刘婆子脸上那惯常的讨好笑容僵了一瞬,眼角的肌肉细微地抽动了一下。她那只揣在围裙口袋里的手,隔着布料捏了捏那个小锦囊,硬硬的,硌着手心。她迅速瞥了一眼周围忙碌的宫人,见无人注意这边,才飞快地点了点头,脸上重新堆起更深的笑容,声音却平稳:“孙管事放心,夫人的心意老身明白。这药啊,保管给贵人伺候得妥妥当当。夫人真是菩萨心肠,处处为贵人着想。”她不动声色地将那个小锦囊往口袋深处按了按,仿佛那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物件。
孙大完成了任务,心头一松,又寒暄了几句,便匆匆告辞离开。刘婆子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沉沉的疲惫和紧绷。她走到存放药材的角落,蹲下身,假意整理,迅速将那个小锦囊塞进了给苏贵人预备的那批药材最底层,上面严严实实地盖上了几包气味浓重的黄芪和当归。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只觉得后背的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贴在皮肤上,一片冰凉。她拿起扇子,用力扇了几下炉火,火苗蹿高,映着她晦暗不明的脸。
日子在柳氏焦灼的等待中缓慢爬行,每一刻都像钝刀子割肉。她表面上强撑着当家主母的端庄,在佛像前焚香祈祷的次数却越来越多,捻着佛珠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她派去宫门口打探消息的人,带回来的永远是那几句干巴巴的话:“储秀宫那边……似乎没什么动静。”“苏贵人……听说气色尚可。”
“没动静?怎么可能没动静!”柳氏在无人处对着李嬷嬷低吼,蜡黄的脸扭曲着,眼中是噬人的疯狂,“那药……那药难道是假的不成?济世堂那个贱蹄子应该不会发现是我们买的药……”她烦躁地撕扯着手中的帕子。
李嬷嬷也是心惊肉跳,却只能强自镇定,低声劝道:“夫人息怒,宫禁森严,消息难通也是有的。或许……或许是药性慢?或是那苏婉仪体质有异?再等等,再等等看。”
“等?兰亭等不起!”柳氏猛地将帕子摔在桌上,胸口剧烈起伏,“那丫头身子亏成那样,倘若再有人陷害……”她不敢想那个后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小丫鬟带着喜气的通传:“老爷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