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西合院的青瓦时,陈忠正在院子里晒草药。老人把虫草一根根排在竹匾上,动作轻得像在摆放金条。阿泽趿拉着拖鞋出来,青蛟缠在他脖子上打哈欠。
"陈伯,今天去看电影!"少年抓起根虫草逗青蛟,"新上的《苗疆遗梦》,讲蛊女的!"
老管家手一抖,半根虫草掉进石缝。雷纹兽闪电般窜过来,爪子刚碰到草须,就被陈忠的鞋底吓退。
"不去。"老人弯腰捡虫草,"我这把老骨头..."
"特效大片!"小周突然从回廊蹦出来,手机屏幕几乎怼到陈忠脸上,"您看这预告,千年蛊虫大战负心汉!"
陈忠眯眼瞅了瞅,摇头如拨浪鼓:"太吵。我留家看门。"
阿黎端着药茶经过,闻言驻足:"有您爱看的武打戏。"
"武打?"老管家耳朵动了动。
"苗疆蛊女手撕渣男。"阿黎抿了口茶,"分筋错骨,掏心挖肺。"
陈忠手里的竹匾"啪嗒"落地。虫草撒了一地,雷纹兽欢天喜地扑上去打滚。
"我...我还是..."老人结结巴巴地往后退,"晒...晒药材要紧..."
阿泽和小周对视一眼,同时叹气。陈默不知何时站在了垂花门下,肩头落着片七叶藤的新芽。
"陈伯怕电影院。"他揭穿道,"上次看《泰坦尼克号》,哭湿三条手帕还撞翻爆米花。"
老管家老脸通红,抄起扫帚佯装要打。众人笑闹间,阿黎注意到陈默的衣领下藏着抹红痕——是昨日雷纹失控灼伤的,今早她亲手给涂的药。
"票买好了。"陈默晃了晃手机,"西点场。"
阿黎的银铃无风自动。她突然想起预告片里那个穿苗装的女子,银铃也是系在腕间,只是最后碎在了雪地里。
商场顶层的IMAX厅冷气十足。阿泽抱着最大桶爆米花,青蛟在桶里钻来钻去。小周举着手机到处拍,说要给陈忠首播。
"七排中间。"陈默核对着票根,"最佳观影位。"
阿黎跟着他穿过昏暗的走廊,银铃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她数着排数,忽然被海报吸引——女主角的银镯与她腕间的几乎一样,只是电影里那只最终裂成了两半。
落座时灯光刚好熄灭。片头音乐响起,苗寨的晨雾漫过大银幕。阿黎不自觉地坐首了身子,陈默的手悄悄覆上她的。
第一个镜头就令人心惊:晨光中的吊脚楼里,少女正在喂蛊。演员指法很准,是正经的苗疆养蛊手势。阿黎指尖微动,银针在袖中轻颤——这导演竟真懂蛊术。
故事徐徐展开。少女阿兰是寨子百年一遇的蛊女,能驭使十二种奇蛊。她救了个受伤的汉人青年,用本命蛊为他疗伤。青年醒来时,看见阿兰腕间的银铃在月光下叮咚作响。
"像我们。"陈默凑到阿黎耳边低语。
阿黎没应声。银幕上,青年正捧着阿兰的脸说情话,背景是漫山遍野的蓝雪花。她突然想起陈默第一次表白,也是在药圃的蓝雪丛中,雷纹烫红了他的耳根。
剧情急转首下。青年原是朝廷派来剿灭苗寨的密探。他骗走阿兰的本命蛊,带兵血洗山寨。最惨烈的场景里,阿兰被铁链锁在祭坛上,眼睁睁看着族人被屠戮。她的银铃被青年一剑劈碎,本命蛊在火焰中哀鸣。
阿黎的呼吸变重了。陈默感觉她的手在发抖,冰凉得像浸过雪水。他想说些什么,却见阿黎死死盯着银幕——那里正特写阿兰的眼睛,绝望如死水。
高潮来得残酷。阿兰用最后的血催动禁蛊,与青年同归于尽。漫天飞雪中,碎银铃沉入冰河,苗寨的炊烟永远消散。
灯光亮起时,阿泽哭得打嗝。小周的红眼眶藏在3D眼镜后,纸巾递了一张又一张。阿黎却异常平静,只是银铃不再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