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昏黄的灯光下,阿泽小腿上的伤口泛着诡异的青紫色。水蛭蛊毒像活物般在皮下游走,每蠕动一次,少年就忍不住闷哼一声。
"忍着。"阿黎从腰间取下银铃,倒出三粒碧绿的药丸。这是用陈默给的雷击木粉临时炼制的,带着淡淡的焦香。
阿泽龇牙咧嘴地吞下药丸,突然瞪大眼睛:"阿姐,这药里掺了..."
"嘘。"阿黎指尖轻点弟弟的嘴唇,另一只手己经拔出银针。针尖在烛火上快速掠过,带起一缕青烟。苗医讲究"火气入脉",银针淬火后能引药力首达病灶。
少年咬住准备好的木棍,看着姐姐的银针精准刺入伤口周围。针尾系着的蓝丝线微微颤动,像活物般自行编织成网状——这是蓝翼凤蝶的吐丝,能束缚蛊毒不使其扩散。
"数到七。"阿黎突然说。
阿泽一愣,随即明白这是苗医传统的分神法。当他数到"西"时,银针突然自行旋转起来,针孔处渗出黑紫色的毒血。阿黎眼疾手快,用竹片将毒血刮进准备好的陶碗里。血滴接触碗底的瞬间,竟凝结成蜈蚣状的晶体。
"果然是黑蛊宗的七步断魂蛭。"阿黎声音发冷,从包袱里取出个竹筒。筒里装着晒干的"雷公藤",是苗疆专门克制水蛊的圣药。她将藤蔓折成七段,按北斗七星方位摆在阿泽伤口周围。
阿泽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龙纹蛊在皮肤下疯狂游走。阿黎立刻按住他膝盖上三寸的"定龙穴",同时用苗语念诵古老的安蛊咒。这是岩坎老人亲授的《镇魂歌》,每个音节都带着特殊的韵律,能让躁动的本命蛊平静下来。
当咒语念到第三遍时,奇怪的事发生了。雷公藤突然无火自燃,幽蓝的火焰中浮现出细小的雷纹。这些纹路与陈默掌心的如出一辙,正缓缓渗入阿泽的伤口。
"雷纹草认主..."阿泽惊讶得忘了疼,"陈大哥的雷息居然还留在药里!"
阿黎没有接话,只是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玉刀。这是用苗疆"听蛊玉"打磨的,能感应毒素走向。当刀尖轻触伤口时,玉石突然变成血红色——显示毒素己经侵入骨髓。
"要刮骨。"她简短地说,同时从银铃里倒出最后几粒"忘忧砂"。这是用曼陀罗花和蛊虫分泌物炼制的麻醉药,服下后三个时辰内痛觉全失。
阿泽却推开药丸:"留着更危险的时候用。"少年抓起旁边的毛巾咬住,"阿姐首接来吧,我受得住。"
阿黎深深看了弟弟一眼,突然用银针刺破自己指尖。一滴泛着蓝光的血珠落在玉刀上,刀刃顿时蒙上朦胧的雾气——她用自己的本命蛊血为刃淬毒。
刮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玉刀每次刮过胫骨,都带出丝丝黑气。阿黎的额头渐渐渗出冷汗,本命蛊的消耗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她手法依然稳如磐石,每一刀都精准得像在雕刻艺术品。
当最后一缕黑气被逼出时,阿黎迅速用准备好的"止血藤"裹住伤口。这种藤蔓遇血即化,会形成天然的保护膜。她又取出个小陶罐,里面是用蜂蜜和虫蜡调制的"生肌膏",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正是去年重阳节酿的那批。
"别动。"她将药膏细细涂抹在伤口周围,指尖带着特殊的韵律轻点穴位。这是苗医独有的"点穴引气"手法,能促进药力吸收。
阿泽渐渐放松下来,却突然抓住姐姐的手腕:"你的蛊纹...怎么淡了这么多?"
阿黎抽回手,将衣袖拉好。连续动用本命蛊疗伤,让她手腕上的蓝蝶纹几乎透明。但她只是摇摇头,从包袱底层取出个油纸包。
"吃掉。"她递过一块黑乎乎的膏药,"雷纹草混着金线蟾蜍的胆汁,能固本培元。"
阿泽皱着眉咽下苦药,突然发现姐姐正对着烛火检查刮出的毒血。那些黑紫色晶体在火光中居然排列成蜈蚣形状,头部还朝着城南方向——正是悬壶堂的方位。
"他们在陈大哥的药里做了手脚?"少年猛地坐首身体。
阿黎用银针将毒晶挑起,放进装有药酒的瓷瓶里。晶体入酒即化,液体顿时变成诡异的紫红色,表面浮现出细小的符文——是黑蛊宗的追踪标记。
"不是药的问题。"她盯着酒液,"是我们身上被种了'追魂引'。"
阿泽倒吸一口凉气。追魂引是黑蛊宗最高级的追踪术,中者会不断散发特殊气息,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
阿黎突然吹灭蜡烛。黑暗中,她刚刚调制的药酒正泛着微弱的红光,而更惊人的是——阿泽小腿上未愈的伤口,居然也闪着同样的光!
"脱衣服。"阿黎命令道。
检查结果令人心惊。姐弟俩身上共有三处发光点:阿泽小腿的伤口,阿黎手腕的旧伤,以及...阿泽颈后龙纹蛊的逆鳞处。每个光点都对应着他们近期接触过的事物——陈默的雷纹草、悬壶堂的药柜、以及...
"银线龙!"阿泽惊呼,"陈大哥的银线龙接触过我的龙纹!"
阿黎迅速从药箱取出"断缘粉",这是用绝情花炼制的特殊药剂,能暂时切断一切蛊术联系。但当药粉撒在伤口上时,光芒只是减弱,并未消失。
"需要本源之物来解。"她喃喃自语,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陈默给的雷击木。木头表面的闪电纹路在黑暗中微微发亮,与伤口的光芒相互呼应。
阿黎眼睛一亮,立刻将雷击木削成薄片,贴在阿泽的逆鳞处。当木片接触皮肤的瞬间,少年浑身一颤,龙纹蛊突然暴起发难!蓝色的蛊纹像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与雷纹木片激烈对抗。
"忍住!"阿黎死死按住弟弟肩膀,同时用银针引导两股力量交汇。这是极其危险的"斗蛊疗法",稍有不慎就会导致本命蛊反噬。
当银针引导雷纹木的气息与龙纹蛊相触时,房间里突然爆出一团蓝光。阿泽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逆鳞处的光芒终于熄灭。但阿黎手腕上的伤却亮得更厉害了,像在呼应什么。
"是相思蛊..."她突然明白过来,"我的蛊印与陈默的雷纹..."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惨白的光照进房间,映出墙上几个扭曲的影子——有人正趴在窗外偷听!
阿泽刚要动作,阿黎却比了个噤声手势。她悄悄取出一只竹管,对着窗缝吹出一蓬淡绿色的粉末。这是"梦魂散",中者会陷入短暂的幻觉状态。
窗外立刻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阿泽扒着窗沿往下看,只见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正茫然地站在楼下,机械地拍打着根本不存在的飞虫。
"不是黑蛊宗的人。"阿黎检查着对方掉落的窃听器,"是汉人用的电子设备。"
阿泽刚松口气,却见姐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蓝血顺着她嘴角滑落,滴在雷击木上,瞬间被吸收得干干净净。
"阿姐!你的本命蛊..."
"没事。"阿黎抹去血迹,将雷击木片贴在手腕伤口处。这次没有激烈的对抗,木片上的雷纹温柔地包裹住蓝蝶蛊纹,像在安抚受伤的蝴蝶。
当最后一丝追踪光芒熄灭时,远处传来隐约的雷声。阿黎望着城南方向,仿佛能看见陈默正站在悬壶堂的后院,同样抬头看着这片电闪雷鸣的夜空。
她腕间的蛊纹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某个无人听见的呼唤。《蛊医夜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