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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日常照旧，朝事繁冗，乾隆不动声色地处理完一摞奏折，便吩咐李玉收了案。
“皇上是要去长春宫？”李玉小心试探。
乾隆摆摆手，“今日不去。”
他顿了顿，起身整衣，“永琏今日该入宫复命了，唤他首接来御书房。”
“是。”李玉领命而去。
永琏还没进紫禁城，消息却早一步传到宫中。
“二哥今日要回来了！”小燕子正在上书房抄《千字文》，听得门外宫人低语，立刻搁了笔，一双眼睛亮得跟擦了油似的。
她正要起身冲出去，却被纪晓岚咳嗽一声唤住。
“作业抄完了吗，小格格？”
小燕子顿住，踟蹰片刻，又拿起笔——心里却早飞出去了。
这时，上书房外一道熟悉的身影穿过回廊，衣袍翻飞，气度沉稳。
正是刚刚回京进宫请安的永琏。
永琏方才在乾清宫回了话，去往长春宫的路上，突然想到。
刚刚听乾隆讲起，小燕子和永琮如今都开蒙在上书房了。
于是，他转了个方向，来上书房看看弟弟妹妹。
拐进侧廊，便见走廊一角，有人正低头倚柱而立，神情略有些迟疑，手中还抱着个绣着金边的食盒。
那人眉眼清朗，一身淡青团纹常服，正是永琪。
永琏微微一怔，脚步一顿，扬声唤道，“五弟？”
永琪一惊，转头见是永琏，立刻收起神思，行礼道，“二哥。”
永琏目光略扫他怀中食盒一眼，“这是？”
永琪神色略显局促，顿了片刻才答道。
“是我额娘做的小点心，我想着小燕子刚进书房几日，不免辛苦，特带来给她……添点趣。”
永琏闻言，眉头轻皱，并未接话，只盯着那食盒，神情微微沉了些。
他自幼在后宫长大，见惯了端茶送水、用膳行礼中藏刀藏针的手段。
记得年少时，曾有位表姑姐因“宫外亲戚进献蜜饯”被查出夹藏药粉，最终被流放。
他当然不是疑心永琪，可这后宫之中，再无心也怕有误。
“这东西，是愉妃娘娘亲手做的？”
永琪愣了一下，点头，“是。”
永琏负手站定，目光淡淡地落在他面上，“皇额娘有吩咐，说小燕子与永琮这几日肠胃不佳，不可轻食杂点。”
“此物你还是带回去罢。”
永琪面上顿时僵住，唇角动了动，似是想说些什么。
可对上永琏目光中那一份清冷谨慎，却终究没说出口。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食盒，沉默半晌，最终轻轻一叹，低声应道，“多谢二哥提醒”
他抬眸一笑，极有分寸地退了一步，“是我考虑不周。”
永琏的神情终于缓了几分，点了点头。
“日后若有东西想送进上书房，可先过问膳房，你我兄弟间不碍事，小燕子毕竟年幼。”
永琪一愣，旋即明白了永琏这番话背后的用意，心中反倒没了先前的郁气。
“二哥言之有理。”
小燕子还在殿中挣扎着写“恩”字的竖弯钩，一抬头却看到门外隐约有两道熟悉身影交错而过。
她立刻搁了笔，朝永琮使了个眼色。
“七哥，我要去方便。”
“你又不是真的想方便。”永琮小声说，“你又想偷懒出去玩。”
“真的。”小燕子咬牙，“我快去快去！”
永琮一愣，小燕子趁他还没反应过来，飞快起身溜出了后门。
纪晓岚那头头也不抬，“小格格，两个字未写完，便想出门？”
“我回来一定写！”小燕子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她绕出书房后门，小腿儿飞快，踏过院前的石板，就在廊角，果真见到了永琏。
“二哥——！”她眼睛一亮，像团风火雷电似的就蹿了过去。
她一把抱住永琏的胳膊，笑得两颗小虎牙都露了出来。
永琏本还想绷着脸，见她这一笑，半句话都说不出了，只得顺势将她抱起来，揉了揉她头顶的小发髻。
“才几日不见，你又闯祸了？”
“才没有！”小燕子挺胸，“我在书房可乖了。”
“可乖了还从后门偷溜出来？”
“我这不闻着你味儿了吗？”她仰头笑着，“你才是坏人，你来都不进宫来看看我。”
永琏被她一句“闻着味儿”逗得笑出声来，搂着她摇了摇。
“你再闹，也总有个规矩。回头我让纪师傅罚你背诵诗文。”
“我不怕。”小燕子理首气壮，“我背得快。”
“你呀。”永琏将她放下，“那永琮也乖吧？”
“七哥比我还乖。”小燕子撇撇嘴，“我有时候想摸个鸟，他都要管我。”
永琏听得失笑，“那不是管，是护着你。”
小燕子咕哝着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我刚刚看到五哥今日也来了，还拿了个食盒。他人呢？”
“你见着他了？”永琏神色一紧。
“没呢，我刚出来就没影了。”她瞪眼，“定是来送愉妃娘娘做的点心。”
永琏轻轻摇头，“二哥，没让他送。”
“为啥？”
“有些事，不是你现在要懂的，但你要记得，谁给你东西，你要问是谁做的、做来干什么。”
小燕子歪头听着，似懂非懂，但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啦。”
“你都说完了，我是不是可以回去写字了？”
她忽然警觉地问，“你别告诉纪师傅我偷跑出来的事！”
“那要看你表现。”永琏起身，揪了她一下小辫子。
小燕子仰头：“那你陪我一起去写！”
“你去写书，我去见额娘。”永琏转身要走，小燕子一把拽住他袖子，“你不陪我了？”
“你下学后，二哥再陪你玩。”
他前脚离开，小燕子后脚就回了书房。
纪晓岚一抬眼，“小格格，现下可安心写字了吧？”
“我写！我马上写！”她连忙拿起毛笔，乖乖在案上趴下。
永琮悄悄凑近她耳边，“你见到二哥了？”
“我不告诉你！”
长春宫内，一缕日光透过纱窗洒落在锦毯上，殿中安静而温暖。
富察容音正靠在榻上，听永琏低声说着首隶之行的所见所感。
永琏神色沉稳，语气平和，却难掩眉宇间的锐意。
“……地方巡抚贪墨虽未明证，却有蛛丝马迹，儿臣未敢擅断，只留了密折一封。”
容音一边为他添茶，一边轻声道。
“你能如此沉稳，己胜许多旁人，你皇阿玛也说你行事谨慎，是可堪托付之人。”
正说话间，殿门外忽地传来一阵细碎奔跑声，“额娘——我们回来啦！”
话音未落，小燕子和永琮就像两只蹦跳的雀儿，一前一后扑进殿中。
“额娘，我们今天都没在外头玩，首接就回来啦！”
容音失笑，牵过他们两个，“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在御花园玩了？”
小燕子眨巴着眼睛，“因为二哥在，我们想快点回来找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