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第五大道的高盛大厦前,理查德·卡森驻足仰望。
玻璃幕墙上映出他笔挺的灰色西装,也映出街对面纳斯达克市场大幅缩水的电子广告牌。
旋转门内,前台接待员正用古董打字机填写访客登记表——这是新任CEO要求的"回归传统"举措之一。
"卡森先生,"高盛合伙人詹姆斯在电梯口迎接,"感谢您亲自送来这份提案。"
他接过理查德手中的牛皮纸档案袋,上面烫金的"传统产业复兴基金"字样在灯光下闪烁。
电梯平稳上升时,詹姆斯突然压低声音:"听说SEC正在调查纳斯达克的上市审核流程?"
理查德整了整袖口:"我们只是建议加强信息披露。"
他透过电梯玻璃俯瞰曼哈顿,那些曾经灯火通明的互联网公司办公室,现在黑得像空洞的眼眶,"比如要求披露实际现金流而非'潜在用户价值'。"
会议室里,十二位投资委员正在传阅提案。
当幻灯片展示到第七页——某农机公司用铸铁件替代塑料件的成本分析时,最年轻的女委员突然举手:"但华尔街日报说科技股己触底反弹..."
理查德按下遥控器,画面切换到纳斯达克成交量分析:"过去两周的反弹中,78%交易量来自三家对冲基金的左手倒右手。"
他停顿片刻,"就像给尸体打强心针——心跳恢复了,但血液早己凝固。"
华国深圳的创业板监察部,方敏仪正在审阅首批适用新规的半年报。
电脑屏幕上,某家生物科技公司的报表里,"研发支出资本化"项目高达营收的300%。
她点开附注,发现公司将前台工资都计入了"基因测序项目"。
"通知现场检查小组,"她对助理说,"重点核查这家公司的实验室使用记录。"
助理刚要离开,方敏仪又叫住他,"等等,先查他们采购实验设备的付款凭证。"
窗外传来施工噪音。方敏仪走到窗边,看见工人正在拆除深交所门前那块巨大的"创新板"标识。
阳光下,的混凝土墙面像道未愈的伤疤。
东京银座的寿司店里,佐藤健用象牙筷夹起一片金枪鱼大腹。
坐在对面的马总却对眼前的美食视而不见,专注地翻阅旭日集团提供的《JIS认证工厂检查手册》。
"马先生,"佐藤递过清酒,"您对质量控制流程的兴趣,似乎超过了商业合作本身?"
马总合上手册,从公文包取出个透明文件袋:"这是我们质检中心上周的抽样报告。"
袋子里装着条断裂的皮带,标签显示仅使用两周就开线,"如果连皮带都做不好,怎么相信他们能做好支付系统?"
佐藤突然大笑,引来邻座侧目。
他掏出手机,调出某份加密文件:"三年前,我们某家供应商用同样手段骗过了德国汽车集团。"
屏幕上是组对比照片,同一家工厂在审计前后判若两地,"现在他们成了我们的独家供应商——在全面整改之后。"
法兰克福欧陆银行的信贷委员会上,安娜面临一个罕见的两难选择。
会议桌左边摆着科技公司的融资方案——PPT用3D动画展示"元宇宙购物中心";
右边则是王先生手写的农场扩建计划,字迹歪斜得像田间小道。
"根据新规,"风控主管克鲁格推了推眼镜,"农业贷款可以享受20个基点的利率优惠。"
安娜却盯着那份手写计划出神。
王先生在"资金来源"栏画了个醒目的问号,旁边标注着"若贷款未批,先卖祖传怀表"。
她突然想起祖父的农场如何在二战后的通胀中幸存——靠的是在播种季前典当了所有银器。
"批准农场贷款,"安娜盖上文件夹,"但追加条款——必须购买那套德国灌溉系统。"
伦敦金融城的雨夜,爱德华站在劳合社的橡木书架前。
他手中1897年版的《劳氏海事法典》翻到某页,上面记载着铜矿砂海运的特别条款。
书页间飘落的便签纸上,记录着南方铜业近期的航运数据。
"发现什么了?"同事端着威士忌凑近。
爱德华指向一组数字:"华国买家宁愿多付15%运费,也要坚持FOB条款。"
他翻开现代航运条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要把控整个运输链,就像..."
"就像日本七十年代的做法。"
同事突然醒悟,"当时他们怎么控制铁矿石质量来着?"
爱德华从书堆里抽出本泛黄的报告:"《1973年三井物产航运管理研究》..."两人相视一笑,像发现了藏宝图的孩子。
华国杭州的质检中心实验室,马总戴着白手套检查新到的检测设备。
日本专家正在调试的金属探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像颗健康的心脏。
"这台机器是1982年产的?"马总惊讶地看着铭牌。
专家笑着点头:"比在场多数人还年长。"
他轻抚过机器表面的划痕,"广岛工厂至今用这套系统检测核电站钢管。"
年轻工程师突然跑来:"马总,不好了!钻石供应商刘老板拒绝新质检标准,说要带客户去别家平台!"
马总摘下手套,从展示柜取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告诉刘老板,这是1986年外贸局封存的退货样品。"
他打开盒子,里面发霉的玩具熊纽扣己经泛绿,"当年因为这颗纽扣,华国失去了整个北欧市场。"
纽约环球证券的培训室里,玛丽·张正在讲授最枯燥的课程——《固定资产清算评估》。
年轻分析师们强打精神记笔记的模样,让她想起自己刚入行时打瞌睡被导师罚抄《证券分析》的往事。
"现在分组演练,"玛丽敲敲白板,"评估星辰在线总部的实际价值。"
当各组提交报告时,玛丽注意到某个团队额外附了页手写分析。
他们发现大楼消防系统不符合新规,改造费用将吞噬60%估值。
报告末尾画着个笑脸:"感谢您上周带我们参观那家破产纺织厂——他们的消防喷头居然是1975年产的青铜阀!"
苏黎世郊外的农场里,安娜穿着橡胶靴走在麦田间。
王先生正用德语与工程师争论灌溉系统的安装角度,看见安娜便切换回方言:"德国佬非要按手册装,可我们这儿刮的是东南风!"
安娜蹲下身,抓起把泥土捻开。黑褐色的土壤里,几条蚯蚓正在蠕动。
她突然想起欧陆银行地下金库那些被遗忘的保险箱——里面锁着的债券凭证,是否也像这些蚯蚓般渴望呼吸?
"王先生,"她站起身,"考虑过发行农业债券吗?"老人愣住了,手中的扳手"咣当"掉在渠沟里。
太平洋上空的航班穿越雷暴区时,林建成收起《巴塞尔协议II》修订稿。
舷窗外闪电照亮云海,瞬间映出他笔记本上潦草的算式——某组关于铜库存与电力投资的数据关系。
空姐送来颠簸中的餐食,塑料餐具旁是当天的《金融时报》。
头版照片上,SEC官员正在查封某互联网公司的服务器,而配图文章却聚焦华国创业板新上市的一家农机企业。
林建成翻到内页的航运专栏,目光停留在某条不起眼的短讯:"华国远洋新增三条南美航线,货轮全部配备德国造湿度控制系统。
"他摸出钢笔,在便签上写下"供应链金融"西个字,然后画了个大大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