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谢幕演出?
戏台之下人声鼎沸,各种嘈杂声不断。戏台之后,苏婉柠正在对着梳妆镜勾画眉眼。
青竹文眉笔在眼睑上晕染出黛色云影,水钻头面折射出细碎冷光,戏服之上金线绣的牡丹开得正艳,这是父亲教给她的最后一出《牡丹亭》,也是苏氏昆剧团最后的谢幕演出。
“哐当!”
前厅传来瓷器破碎声,伴随着后台工作人员的声声尖叫,一片哗然。苏婉柠握着眉笔的手猛地一抖,胭脂在细嫩的脸颊上划出一道猩红血痕。苏婉柠立马起身,走出化妆间,演出在即,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刚到门口推开门的瞬间,冷汗浸透了戏服里衬,只见十几个黑衣壮汉正在凶狠的打砸着,一把斧头正镶嵌在檀木戏台上,旁边还有好几个被辟出的狰狞裂口,“苏氏昆剧院”的牌匾歪着,正在摇摇欲坠。衣架上的戏服被随意的洒在地上,还有一些瓷器碎片,一片狼藉。
“苏老板躲得好清静啊!还有时间在这唱戏。”为首的刀疤脸踩着满地的碎片大步向苏婉柠走来,“万合集团的违约金,可不是在这唱两出戏就能还上的。”
苏婉柠紧紧攥着戏服下摆,冷汗己经浸湿了后背,但她知道不能慌,故作冷静站在原地,像是等待着一场浩劫到来却又无能为力。
五天前,父亲突然遭遇车祸不幸去世,父亲临终前死死的抓着她的手,用尽最后一口气从喉咙间艰难溢出“账本”两个字。如今的苏氏昆剧院,账目被篡改,名下产业被查封,这是一场蓄谋己久的阴谋,但苏婉柠却什么都不了,竟然连最后一场演出都没被放过。
“这出《游园惊梦》,诸位当真要毁了?”苏婉柠握紧手心,用中气十足的语气说完便转身。水袖如惊鸿掠过破裂的戏台,指尖挑起一缕还未梳妆的散发,“杜丽娘幽媾还魂时,可曾饶过薄幸人?”戏曲声缭绕而起。
刀疤脸愣了一瞬,随即大笑:“少拿戏文吓唬老子!给我...”
“住手!”
刀疤脸被喝住,大有不悦,但他听出来是谁,也就作罢,便退在一旁。
雕花木门被撞开,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倚靠在门框上,一副半边框眼镜泛着冷光,如果细看会发现这位男人,挺拔的身躯将西装承托得近乎完美。只见他慢条斯理的边鼓掌边向苏婉柠这边走来,目光扫过苏婉柠还未化完妆但早己被惊吓得泛白的脸:“苏小姐的《惊梦》倒是唱出了几分孤魂野鬼的味道,不愧是百年传承的昆曲世家。”
苏婉柠此时浑身发冷。眼前这个男人叫陆云帆,正是青州万合集团的少东家。此刻他眼底流转的趣味,像极了正在窥觑猎物的恶狼。
此时,牌匾终于不堪重负,“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苏婉柠在尘埃飞扬中与陆云帆对视,突然想起父亲对她说过的话:“梨园行的人,生旦净末丑,台下唱的才是真戏。”
苏婉柠屈膝福身,眼里刺出晃眼的光芒说到:“陆少想看什么戏?苏某奉陪到底。”
陆云帆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邪笑,抬手示意手下停手。踱步上前走了几步,站在苏婉柠的面前:“听说苏小姐自幼习昆,十岁便能登台唱《玉簪记》,十二岁拿了全国少儿戏曲大赛金奖,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倒是让我有些于心不忍,令人唏嘘。”
“陆少若是为了嘲讽而来,恐怕是要失望了。”苏婉柠挺首身躯,声音清冷,“戏有开场,就有落幕。不过是换个戏台,接着唱罢了。”
“有趣!”陆云帆伸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的脸颊,却在最后一刻转而捏起了她鬓边的珠花,"不如这样,苏小姐跟着我,万合集团的舞台,可比这破败的小剧团大多了。”
苏婉柠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陆少的好意,苏某心领了。只是这戏,我要自己唱。”
陆云帆收回手,轻笑出声:“有志气。不过苏小姐最好想清楚,你父亲留下的烂摊子,可不是你一个女人能收拾的。”说罢,便转身离去,最后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三日之后,我等苏小姐的答复。”
待到众人离去,苏婉柠才坐在满地的狼藉中。戏服上的金线被扯断,牡丹花瓣散落在血泊般的胭脂里。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手把手教她吊嗓,说:“唱戏的人,讲究一个‘痴’字,痴到极致,便是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如今,苏婉柠的这场人生大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苏婉柠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拾起地上的眉笔,在碎裂的镜子前重新描绘眉眼。镜中人眼角眉梢皆是坚韧,仿佛不是那个刚被欺压的弱女子,而是戏台之上披荆斩棘的穆桂英,是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
夜色渐深,苏婉柠在空荡荡的戏院里踱步。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她走到后台,打开父亲的书房。书桌抽屉里,那个泛黄的账本静静地躺着,封面上“万合”二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爸,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真相。”苏婉柠将账本紧紧抱在怀里,“不管前方是怎样的戏码,我都会唱下去,唱它个满堂彩。”
窗外,一阵风掠过,卷起满地碎瓷,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命运的鼓点,为这场即将上演的大戏,敲响了开场的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