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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市市政大楼的招标办公室里，空调外机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徐宏鑫摘下黑框眼镜，用袖口擦拭镜片上的水雾，目光再次扫过堆成小山的竞标书。4000 余份标书摞成的纸墙几乎堵住了落地窗，阳光从缝隙间漏进来，在文件堆上切割出斑驳的光影。这是苏婉柠住院的第三十天，也是他连续加班的第二十七个昼夜，右手指节因长时间翻阅文件，早己磨出红肿的硬块。
“徐局，海外驻青企业的标书翻译件到了。” 实习生抱着沉甸甸的文件夹踉跄进门，额角的汗水滴在意大利语的烫金封面上。
走廊尽头，监察组的程野正盯着电子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指挥中心的巨幅显示屏上，实时更新着各企业的资金流向图谱，红色线条如蛛网般交织。
评审室内，红木会议桌被擦得锃亮，倒映着林正雄紧锁的眉头。作为评审组组长，他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翻开每份标书，钢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像法医解剖尸体般审视着每一个数据。徐宏鑫坐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的木纹。当林正雄对星辰科技与海润集团的联合方案提出质疑时，他注意到其中一个政府官员西装内袋露出半截鸢尾花图案的手帕 —— 和匿名信里夹着的那张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徐局长，你对这份标书的财务部分有什么看法？” 林正雄的声音突然响起。徐宏鑫猛地抬头，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翻开文件夹的手微微颤抖。文件里夹着的审计报告上，某个关键数字被红笔圈出，“数据…… 数据看起来符合规范。”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仿佛正看着另一个懦弱的自己背叛良知。
招标办公室内，实习生的惊呼声刺破空气：“徐局，这份标书里掉出个东西！” 徐宏鑫冲过去时，泛黄的照片飘落的轨迹慢得可怕。照片里年轻的自己站在市政大楼前，身旁老局长的笑容温暖如昔，背面 “小徐，守住底线” 的字迹却像锋利的手术刀，剜着他千疮百孔的心。而此刻公文包里那张从碎纸机抢救出的纸片，“青州商会” 几个字支离破碎，恰似他摇摇欲坠的灵魂。
程野的电话突然响起：“程队！莫然他们在取证时被人袭击，文件…… 文件被抢走了！”
夜幕降临，市政大楼依然灯火通明。徐宏鑫锁上招标办公室的门，公文包里装着从碎纸机抢救出的半张纸片，上面隐约可见 “青州商会” 的字样。他站在电梯里，看着镜面倒映出自己扭曲的面容 —— 领带歪斜，眼底布满血丝，衬衫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掉了，露出里面女儿送的护身符。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这次是妻子发来的视频通话。画面里女儿举着满分试卷，背景墙上贴着的 “三好学生” 奖状，边缘被撕出整齐的鸢尾花形状。
走出大楼时，在夜幕中。徐宏鑫站在台阶上，望着远处在无尽黑暗中若隐若现的青州商会大楼。他想起二十年前，老局长带他参观市政大楼时说过的话：“每份标书里，都藏着城市的未来，我们的职责是守住城市未来的第一道门。” 他在黑暗中站了许久，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而此刻，裤兜里的录音笔硌得大腿生疼，他忽然意识到，这或许不仅是改变命运的证据，更是他找回自己的最后一丝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