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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疏桐的睫毛颤了颤，最先进入意识的是消毒水的苦涩味道。
她动了动手指，触碰到一片温热——有人正握着她的手，指腹带着薄茧，像一片被体温捂软的砂纸。
“醒了？”
嗓音带着沙哑，像浸了水的琴弦。
林疏桐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带着青黑的脸。
顾承砚穿着浅灰色针织衫，领口松松垮垮，发梢几缕，哪还有半分小说里西装革履的冷酷总裁模样？
他眼底布满血丝，却弯着眼睛笑，拇指轻轻她的手背：“医生说你低血糖昏迷，我守了半宿，就怕你醒来看不见人。”
林疏桐喉咙发紧。
记忆里那个把她当替身的顾承砚，连递药都要捏着她的下巴，此刻却像捧着易碎的玻璃。
她试探着唤了声：“顾承砚？”
“在。”他立刻坐首，另一只手轻轻覆上她的额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让护士再拿个冰袋……”
“不用。”林疏桐按住他的手腕，指尖发颤，“这是哪里？”
“市立医院。”顾承砚的手顿了顿，眼尾微微下垂，“你上周说总做噩梦，昨天在咨询室突然晕倒，我送你来的。”他从床头抽了张纸巾，替她擦掉额角的薄汗，“小桐，你最近总说些胡话，什么‘系统’‘白月光’，我查了资料，可能是压力太大……”
病房门被推开，穿粉色护士服的姑娘端着药盘进来，瞥见顾承砚，笑出梨涡：“顾医生，您爱人醒啦？”她边换输液袋边唠叨，“昨天您抱着人冲进来时，我还以为是小情侣吵架闹的——结果您说她是老患者，从小就有低血糖，要我多备点葡萄糖。”
林疏桐的指甲掐进掌心。
护士的话像把重锤，砸碎了她脑海里的碎片。
顾承砚不是总裁，是心理医生？
她是他的患者？
那记忆里的海边小屋、系统对话框、周砚之的热牛奶，难道都是……
“小桐？”顾承砚的声音带着担忧，“你在发抖。”
她猛地转头看向窗外。
梧桐叶在风里摇晃，投下的光斑落在床头柜的手机上——系统APP的图标不见了，只有屏保是她和顾承砚的合照，背景是心理咨询室的绿植。
照片里她穿着白裙子，顾承砚弯着腰给她递水，和此刻守在床边的模样重叠。
“我……我是不是病了？”林疏桐喉咙发涩，“我总觉得做了好长的梦，梦见自己穿进书里，成了别人的替身……”
“不是病。”顾承砚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心跳声透过针织衫传来，“你只是在和过去和解。”他的拇指抹掉她眼角的泪，“你小时候被养父母虐待，总说‘我是替代品’，后来创作小说，把这些恐惧都写了进去。现在你要醒了，小桐，你不是谁的影子，你是你自己。”
林疏桐愣住。
记忆突然像被揉皱的纸团——她确实记得童年有段黑暗时光，记得躲在被子里写小说，把所有委屈都塞进替身女配的故事里。
可那本未完结的《白月光的替身不好当》，真的只是她的幻想？
“叩叩。”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林疏桐抬头，看见周砚之穿着浅蓝衬衫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保温桶。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柔得像春天的湖：“听说你醒了，熬了南瓜粥。”他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又对顾承砚笑，“顾医生，我和小桐说两句话？”
顾承砚捏了捏她的手，起身时替她掖了掖被角：“我去买杯咖啡，十分钟后回来。”
门合上的瞬间，周砚之拉过椅子坐在床边。
他没像记忆里那样说“无论你怎么选我都支持”，而是轻声道：“小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他指节抵着下巴，“你抱着笔记本冲进咨询室，说‘我笔下的替身要觉醒了’，可你的瞳孔在发抖——你是在说自己，对吗？”
林疏桐的呼吸乱了。
周砚之的话像钥匙，打开了更多模糊的记忆：她确实去过心理诊所，周砚之是顾承砚的同事，专门研究创伤后应激障碍。
那些“穿书”的经历，难道是她用小说构建的防御机制？
“你在书里写替身反抗，写系统任务，写男二守护。”周砚之的声音放得更轻，“其实是你在反抗‘我不配被爱’的执念，在完成‘爱自己’的任务，在等自己看清——真正守护你的人，从来都在现实里。”
“叮——”
机械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
林疏桐猛地捂住耳朵，却见眼前浮起淡蓝色光屏，系统007的电子音带着笑意：“恭喜宿主完成终极任务——‘爱自己’。检测到您己脱离原著世界防御机制，进入平行人生。是否继续接受新任务？”
病房里的梧桐叶还在摇晃，顾承砚的咖啡香从门缝钻进来，周砚之的保温桶飘着甜丝丝的南瓜味。
林疏桐望着窗外的阳光，忽然笑了。
她对着空气轻声说：“不用了，我想好好活着。”
光屏“啪”地消散。
周砚之站起身，替她理了理乱发：“你看，你早就赢了。”他提起保温桶，“我去给你盛粥，顾医生该回来了。”
门被推开时，林疏桐正望着窗台上的百合发呆。
顾承砚的脚步很轻，却还是惊得她转头——他手里拿着本深褐色日记本，封皮上的烫金字体被磨得有些模糊，却依旧能看清：《白月光的替身不好当》。
“护士说你昏迷时攥着这个。”顾承砚把日记本放在她膝头，指尖轻轻抚过她发顶，“我翻了两页，故事很精彩。不过小桐……”他弯腰与她平视，眼里有细碎的光在跳，“比起替别人活，我更想看你写自己的故事。”
林疏桐的手指扣住日记本。
封皮内侧有行褪色的小字，是她的字迹：“如果有天我敢爱自己，就把这本小说烧了。”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顾承砚的影子落在她膝头，像片稳稳的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