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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做什么？”
见到梁周，陈若唯没有预想之中的兴奋，手撑在门框，满含戒备。
“我担心你啊。”被冷脸相待，梁周有点委屈:“给你打电话也不接，雪瑶说你三天没去上班，我们不是约好了这周要去度假村玩吗？”
他雪白的鞋尖满是泥泞，周身的气质与破败不堪的房屋格格不入，陈若唯试图在他脸上找到类似“嫌弃”“厌恶”的东西。
——都没有。
他看起来真的很担忧。
“进来吧。”陈若唯放下撑着门框的手臂，回身进入房间。
她走路很慢，甚至一瘸一拐，即使很小心地掩饰，但梁周立刻就注意到：“若唯，腿怎么了？”
陈若唯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陈建生和赵阿姨一早就出去给肚子里的孩子孕检，临走时喜笑颜开，仿佛昨晚酒醉后发疯抄起擀面杖乱挥舞的人不是他。
陈若唯膝盖挨了一棍，经过一夜沉淀，青紫俨然发展成皮肉下黏腻的黄色。
倒了杯水给梁周，陈若唯坐在他身旁：“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位置？”
她也有自尊，便利店小妹的标签在上大学之前是不可能撕下来的，但有瞿雪瑶作伴，倒也可以坦然与他们相处。
家庭住址这种东西，太私密了。
“对不起啊若唯，我联系不到你，就……”
调查。
显然，在澜市，几位公子哥想知道什么事情，只需一句话。
陈若唯没再言语，梁周默不作声打量这个超出想象的“家”。
家徒西壁，因为是活动板房，夏天气温高，整个屋子都散发着浓浓的烟垢与某种长时间高温混合恶化的酸味。
“你晚上睡哪？”沉默良久，梁周忍不住问。
这里看起来只有一间卧室，而据他所知，陈若唯还有两个弟弟。
陈若唯指指他们身下的沙发：“这。”
一米五不到的沙发，青春期发展似柳枝抽条的孩子，只能蜷缩着入睡。
迟钝如梁周，也渐渐生出一股替陈若唯感到无地自容的情绪。
还好这种情绪很快被回家的一家西口，不，算上肚子里的，一家五口打断。
陈若唯在听到楼下传来摩托声音的时候就立刻起身，凶狠地推着梁周：“你快走，他们回来了。”
然而梁周早就想见见她的爸妈，不仅不走，还迎上去，主动介绍自己。
“叔叔阿姨好，我是陈若唯的朋友，我叫梁周。”
他笑起来很有亲和力，衣着不菲，一看就不是巷子里稀里糊涂长大的孩子。
陈建生先是愣了一下，看向低着头的陈若唯，然后挥挥手将两个孩子赶到卧室。
“嗯，你好啊。”陈建生不痛不痒应声，扶着逐渐显孕的赵阿姨坐到椅子上。
“有什么事情吗？”
他还算客气。
陈若唯挡在梁周身前，“梁周是我高中同学，送完资料就走。”
赵阿姨阴阳怪气：“哪里不能送，跑到家里，孤男寡女的不嫌丢人。”
“你家是做什么的？”陈建生开门见山，点了支烟，味道呛人。
梁周说的隐晦，“主营业务是家具。”
全国家具龙头企业，年初荣登澜城十大民营企业之首。
陈建生脸上的笑意更浓，得意地说：“家具好啊，小梁你看看我家这个柜子怎么样？乾隆爷房里的宝贝，正大光明殿知道吗？那有个一模一样的。”
居然大言不惭碰瓷故宫的古董，陈若唯再也听不下去，拽着梁周的胳膊一股脑将人推出门，还未等他说什么，“砰”一声把门关了。
掉漆掉到几乎看不出原貌的柜子，柜身全是被蟑螂啃咬过的残垣断壁。
陈建生和赵阿姨两双空洞冷漠的眼睛盯着她。
不知何时，她的脑门早己汗涔涔，手心里不停出着关于自尊心被片片剥落的冷汗。
自此以后，陈建生对陈若唯的态度明里暗里好了不少。
***
隔壁G市的度假村远近闻名，多的是中产阶级拖家带口去游玩，一晚价格接近五位数。
六个人开了两辆车，两小时后到达。
晚餐时分，度假村的灯光换作暖黄色，山林观景台的餐位供不应求。
眺望翠绿如洗的山峦，陈若唯却只对桌上洁白餐布旁的高脚杯感兴趣，梁周笑问：“喝过酒吗？想不想尝尝？”
陈若唯犹豫点头。
今生第一次喝酒，就喝到了价值十八万的罗曼尼康帝。
由江屿雾随手一选，刷卡付款。
口感圆润，类似成熟红樱桃的酸甜。
她没忍住贪杯，喝到晕晕乎乎，被瞿雪瑶扶到酒店房间，待瞿雪瑶去洗漱时，陈若唯红着脸蛋敲响了隔壁房间的门。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跟我说话？”
她醉态可爱，大着舌头，与平时清冷内向的形象大为不同。
脑中回想一路过来江屿雾从始至终未曾搭理过她，可上次他明明对她没有那么抵触。
酒精挥发，情绪系统紊乱，失去控制，陈若唯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你就是讨厌我！”
眉眼冷淡的男的猛地捂住她越来越放肆的嘴巴，陈若唯整个人被轻而易举一转，揽到房间。
那是陈若唯第一次跟他近距离接触，他身上好香啊，后调有种浪荡的沉稳。
后来她才知道是大地的味道。那个年代很流行的，雪松和广藿香的味道就此刻进了陈若唯的DNA。长大后的她买了一柜子的爱马仕香水。
江屿雾关上门，见她软软地坐到地毯，膝盖上骇人的伤疤。
她轻啜着，“上车的时候，我说要坐你的车，你首接就把车开走了。还有在服务区休息，我买了冰棍，他们都吃，只有你不吃。”
陈若唯把脑袋埋进膝盖，声若蚊蝇：“你别不承认。”
是三角恋。
陈若唯并未对梁周的示好有过任何回应，但她也不能就此切断联系。
只因她发觉自己好像喜欢上了另一个人。
“说完了？”江屿雾居高临下，面无表情：“我承认了，然后呢。”
陈若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连哭都忘记了，她抬起朦胧的双眼。
“真的吗……为什么？”
江屿雾换到一半的睡衣不伦不类，上衣夹克，下身短裤，他缓缓蹲下身，怜惜地抚摸她的脑袋：“因为你是个贪心的女孩。”
陈若唯不甘心做他嘴里的贪心女孩，在酒店走廊梁周的呼唤声中，粗暴地吻了江屿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