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三刻,三司庭外聚满了人。
归元堂刚息火,疯王却主动递交请案折本,三司尚未决议,他己自带尸骨、信笺、佩玉三证,跨门请审。
“今日不动堂。”他坐在庭前石阶上,手中是那道封泥尚在的血信,“明日动人心。”
“你若不敢审我疯王的哥哥。”
“那就别坐这三司位。”
三司大理少卿咬牙,终低头,传旨:开堂。
棺木抬入,尸骨尚有残痕,碎玉一枚置于枯掌之间,正与疯王腰间玉佩形制相合。
“景王信臣卫将军,藏尸东陵十七年。”疯王披发立于庭中,目光冷如霜,“口中密信一封,昭告当年废储册毒案,非景王叛逆,而为太妃挪印伪改。”
“她亲手夺储、毒先帝、陷亲子,污死忠臣。”
“今日我疯王,以兄尸请诛。”
庭下众官倒吸一口凉气。
“此等弑逆之言,你疯了吗?”太妃旧臣、御史沈老跪地失声。
疯王未语,只递信笺。
沈老颤抖着看完,忽然大笑:
“伪造!你一个疯子,凭什么让我们信一封尸口信?”
“你疯病未愈,谁知这不是你归元堂烧完了证据后编的?”
三司主判欲言,又见宫道另一端,一抬轿稳稳停下。
那轿未绣凤,却罩金纱,乃“冷宫调证”之制。
轿中,一名老宫嫔被人搀下。
步子缓慢,喉咙发不出声。
嬷嬷附耳代言:“此人乃当年侍书宫人,曾于景王入冬日之夜,见其手书废储遗信——”
“且……”嬷嬷抬眸,“见其曾以佩玉断章,递交归元。”
疯王望着那人,片刻未语。
良久,他忽然笑了,低声对三司道:
“你若信她——”
“那便将这尸骨丢出去,断我疯王一臂。”
“你若信我——”
“就让太妃亲临此地,看着她的棋,一枚枚碎。”
—
与此同时,扶摇踏入朝道,手中握着另一封密信。
那是景王被害当日,唯一一名未入案的副史官,留下的审签影刻。
信中所刻,与尸信、太妃签笔——
一模一样。
她未说话,只在三司门外朗声问:
“今日审的是尸?”
“还是人心?”
疯王闻声抬头,看见她那一刻,眼底终于掠过一点光。
他说:“来得正好。”
“看我如何,借死人翻活局。”
储秀宫内香火压着,门窗紧闭。
太妃靠坐榻中,听完小太监伏地喘息着禀报:“疯王……疯王……他真把尸骨抬去了三司!说是景王旧属,还……还递了信和佩玉!”
她手中茶盏一震,清瓷碎了,茶水溅上袖口。
太妃猛然起身,一脚踢翻软凳:“他疯了!”
“他疯了!这狗东西居然敢借尸请审?!”
“我不是己经把冷宫那人送出去了吗?!沈老怎会压不下疯王?!”
嬷嬷小声提醒:“那信是血书,尸骨是真,佩玉也对得上……三司……三司大理与刑部,有几位似是动了心。”
“动心?”太妃目光阴鸷地转过头,“让他们动心试试。”
“本宫倒要看看,是疯王翻得动案,还是我……翻得了他们祖宗的根!”
“备车,本宫亲自压朝。”
“疯王不是要我看他借死人翻案?”
“好,我便坐在堂上,看他,如何翻进棺材里去。”
暮色将沉,三司大理寺后堂灯火未熄。
三位主官围坐席中,桌上铺开尸信副本、信封拓印、佩玉印记残描,甚至还有疯王入审时所说话句手写原稿。
刑部主官皱眉:“若案真,陛下岂不为私母瞒政?此事一旦立卷,御座都得晃。”
大理寺卿缓缓摇头:“可若不立,疯王不会罢休。”
“他这回是真豁出去了。”
刑部主官冷哼:“他早疯了,他若真疯,不会等到今天才递这三证。”
“他是赌准了太妃再无棋可走。”
礼部从判低声道:“他赌的不是太妃。”
“是我们——敢不敢审。”
三人沉默,火光映在信纸上,一句“你不是疯王,你是最后一个活人”跃入眼中,像是也问着他们。
“那三堂明早——真开?”
主官长叹:
“他若把兄长尸骨请上三司。”
“那我们若不开,下一具棺,就是给我们预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