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被封的圣旨下得极快。
封院、撤人、入册,短短一日之内,储秀宫灯火俱灭,连一声辩解都没留给她。
“你杀得太干净。”姜扶摇站在归元堂前,看着侍从从院中搬出未被封卷的箱笼。
她说,“太妃若肯死,今日就该死在归德殿。”
“可她不死。”疯王抱臂靠在廊柱上,眼神落在火红的枫叶上,“所以后手,一定在外。”
果然,酉时未过,归元堂内堂起火。
是从第九卷架下起的火,烧得极快,带着浓重的脂粉与纸张味,混着灰烬翻天而起。
“灭火!”扶摇惊声。
她扑进去时,身后己有人拔刀挡人:“掌事不得入内——陛下有令,归元堂暂封。”
疯王目光一凛,倏然跨前一刀砍飞院门木栓,冷声道:“谁敢拦她?”
皇令未至,他便己破门。
“归元堂是她命。”他道,“若今夜烧完,那你们便一个个赔命。”
—
夜深时,火己熄。
扶摇站在堂前,浑身是灰,指尖还有未烧尽的残页灰烬。
“第九箱,没了。”她嗓音哑了。
疯王看着她,忽然问:“你相信皇帝会护你吗?”
她没答,只低声说:“你知道火是谁点的。”
“是她。”疯王淡淡道,“是太妃。”
“她失了殿,却没失人。”
他从袖中拿出一纸地图,递给她。
“你得出城一趟。”
“去把她埋的那口‘东陵水井’翻出来。”
“那是她藏真正‘册改’原章的地方——她怕这日子来,所以早留了后手。”
扶摇接过那图纸,掌心微热。
“我以为你不会再让我单独去查。”
疯王望着她,目光极淡:“不是不让。”
“是舍不得。”
“可今晚之后,我不敢不让。”
她没说话,转身时,他忽然开口:
“扶摇。”
她顿住。
“你出去之后别回头。”
“若我挡不住,就当……你从没进过这归元堂。”
她背对着他,沉默良久,忽然轻声道:“疯王。”
“你也别信我回来。”
“你若要护我,记住一句话——”
“护一个活人,不如护一笔证据。”
—
夜里,城门开了半尺。
一辆无灯马车在疯王的亲令下,从西城门缓缓驶出,消失在月光下的丘道尽头。
扶摇未回头,疯王也未追。
城中火未灭,权谋未静。
而那辆车中,藏着太妃真正的命。
夜风穿堂,归元堂空空如洗,半焦的卷架一排排立着,如无言的墓碑。
疯王未走,就站在灰烬中。
他手中还握着那道皇令,边角卷着火痕,印章却完好。
他轻声道:“陛下。”
“你封了太妃,却不封她的人。”
“你留了扶摇,却不护她的命。”
“你在赌。”
“可你不知道,她己不是能赌的筹码。”
风更冷了,他仰头看着高墙尽头那盏燃尽的灯火。
“扶摇若死在外头,我便让你满朝都知道——疯王,才是疯的底线。”
他坐下,把卷宗灰拨开,露出烧尽的第九箱残骨。
轻轻一笑,喃喃道:“我们都疯。”
“可你不配压我。”
宫中静极。
储秀宫己封,宫女退散,只余灯一盏、人一影。
太妃独坐榻前,缓缓取出一根早年簪金的步摇,撬开床榻一角暗缝,取出一枚早己褪色的铜铃。
她捏了捏铃身,微不可查地响了一声。
“去。”她对身后最后一名贴身嬷嬷道,“带它出宫。”
“铃响三声,观星楼下的那位——会动。”
“她若要查我,就让她查。”
“但我要她查得见。”
“也要她,查不完。”
嬷嬷低头应声,转身消失在宫墙暗影中。
太妃重新倚榻而坐,闭眼自语:
“疯王。”
“你敢动局。”
“我便陪你,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