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未起,归元堂的大门却在辰时前被人敲响。
不是官差,不是内侍,而是疯王本人。
他穿着昨日未换的玄衣,袖口血迹未洗,面色冷肃,手中却多了一道金纹腰令——归德殿御前专令。
姜扶摇盯着那块腰令,心中泛起涟漪。
“你真要带我去那里?”
“是我真想让他们,看清你。”
疯王看着她,语气平静:“你查案太久,他们该知道你不止是掌事。”
“你该登堂了。”
她没有接那腰令,只静静看着他。
“我不信你是为了我。”
“你从来只护你该护的局。”
萧策轻轻一笑,抬手把令牌塞入她掌心,语气淡得几近讥讽:
“扶摇,你都陪我疯到这一步了,还信什么情分?”
“我们这路,从不是走出来的。”
“是杀出来的。”
—
归德殿,是御前亲议机密政务之地,非三司刑使、内阁正辅不得入。
此刻却为疯王一人开启。
内殿中,皇帝坐于西座,太妃倚榻于东,二人皆在,气氛微妙。
姜扶摇被引入殿门那刻,脚步一顿。
皇帝一眼望来,眉心轻蹙:“疯王,你带她来此作甚?”
“为你看清人心。”萧策未让她行礼,径自站在殿中,“你疑她藏卷、通密谋、动旧案。”
“那便让她亲口说。”
“说什么?”太妃轻笑,茶盏未举,指尖却己按在椅边。
“说先帝那三页被挖的册页,说景王遗诏未入史籍。”
“说那年秋宴之后——谁留了半枚凤钗,落在景王饮中。”
空气,霎时间冷了。
皇帝缓缓抬眸,喉间一动。
“疯王,你说的,可有证?”
姜扶摇出声:“我查的。”
“卷在归元堂第九箱,未曾伪改,半页未缺。”
她从怀中取出一封薄卷,轻轻放在内殿案前。
太妃不言,只是忽然起身,一步步走向案前,抬手翻开那卷。
半晌,她低笑一声。
“疯王,”她转头看向萧策,“你说请君观死局。”
“我倒是想问你——你要拉谁陪葬?”
萧策微挑眉:“你若是怕死,今晨便该吞金谢罪。”
“可你活到现在,就别怪我,请你看你亲手埋的墓。”
—
空气如同紧绷的弦。
殿中无人动。
首到那卷册最后一页,露出一道早年遗落的手绘——
“册印改令,太妃亲笔。”
殿内一瞬死寂。
皇帝坐在高位上,指尖僵在扶手。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己然冷如霜雪。
“来人。”
“将储秀宫封院。”
太妃轻叹一声,抬头望天:“原来啊——”
“疯的那位,不是我。”
她缓缓坐下,不挣不辩,只低声呢喃:
“我守了一局皇权,最后,却败在一个疯王手里。”
—
姜扶摇站在殿中,望着疯王的背影,眼神复杂。
太妃盯着那道亲笔落款,眼神终于松动,指节一瞬微颤。
皇帝脸色未变,却不再看她,而是盯向疯王。
“你知道你今日带她入此地,意味着什么吗?”
萧策点头:“意味着归元堂,不再是她的避风港。”
“而是刀。”
他望着皇帝,语气平静得近乎讽刺:
“她今日敢来,我便陪她坐在这金砖之下。”
“你若要查她,便请从我疯王的血上翻。”
“你若信她,就该问太妃——”
“她为何宁可杀一个归元堂掌事,也不肯让你知晓,谁篡了当年册序。”
—
姜扶摇忽然出声:“太妃。”
众人目光齐聚,她却不躲不避,声音平稳:“你是不是后悔过?”
太妃转头望她,眼中带笑:“后悔?”
扶摇缓缓走近桌案。
“你杀景王,毁旧卷,换储位、换册印,连朝中半壁江山都给了旁人。”
“可你有没有想过,那若不落那一枚凤钗——”
“他,也许会活。”
太妃轻笑:“我不落,他也不会活。”
她淡淡道:“他不该生在帝王家,不该执着于正统,不该太干净。”
“那是病。”
她抬眼望向疯王:“你弟弟太正。”
“你太疯。”
“可你们都不适合这个天下。”
疯王神色未动,只轻轻一挑唇:“那你呢?”
“你为了留在这天下,杀了多少人?”
“你怕死?”
太妃终于沉默。
片刻,她转过身,望着高窗射入的一道晨光,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我怕你们活。”
疯王低笑一声,回头对皇帝拱手:
“这局,够死了吗?”
“若还不够——”
“那陛下请下旨,我疯王来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