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新雪未化,宴设在旧景王府偏厅。
门匾未换,门楣上那块写着“广隐堂”的牌子被人擦得一尘不染,香炉中烧的却是东海沉檀,一丝不带温意。
萧策站在帘后,望着堂中己就座的几人。
户部尚书、前工部主事、三司副官、太妃内侍长——无一不是当年景王案中“未曾被牵涉”的旧人。
他未说话,只垂手敲着扇骨。
“殿下今日设宴,”坐在主位左侧的尚书率先开口,“莫非是……谢前夜归元堂之事?”
“谢?”萧策抬眸,语气淡淡,“谢的是诸位多年不倒。”
他走出来,身影落进烛光中。
“景王己死三年,尸骨未冷,案卷却翻出了血。”他扫视西周,“诸位可曾想过,为何?”
众人一愣,神色微变。
“不是归元堂想翻案,也不是本王。”他顿了顿,低声道,“是你们——藏得太久。”
一句话落下,厅中温度似低了几分。
萧策走向主座,边走边道:“今日请诸位,不是议案,不是论法,是请你们——”
“替他死一次。”
“替那年他背下的罪,死个明白。”
尚书脸色变了,起身拱手:“殿下若因景王旧案动怒——”
“动怒?”萧策停步回头,笑了一声,“景王案早翻不动了。”
“但你们还活着。”
“那总得有人替他,认一认。”
那笑声不大,却让堂中几人不约而同放下了酒盏。
萧策未逼话,只淡淡道:“酒先饮着。”
“罪,晚些再谈。”
—
与此同时,归元堂。
夜灯未熄,姜扶摇披着斗篷立在库后秘阁前,手中执着密钥铜牌。
“掌事,刚从书司查到,太妃系改卷卷目与日数,两处皆有改痕。”
“但查无署名。”副使低声,“这批卷,是在您前任手中转入库房的。”
姜扶摇眉眼不动,语气低淡:
“再查。”
“这几册,从入库到调档,谁经手、谁作封、谁抄副本,全要查出来。”
“若人名缺一,后堂所有人,全部停职。”
副使一震,低声应下。
她缓步推开阁门,掌灯入内。
卷架整整齐齐,甚至没有灰。
她蹲下身,从最下方那层翻起,一本本掀查对照,指尖染了灰墨,却未放慢分毫。
就在她翻至景王案“第五日夜审”一卷时,眉头一皱。
“字迹不对。”
她低语,抽出另一本早前对照册,比对片刻,声音沉下来。
“这不是归元堂正笔——”
“是宫书坊的线体。”
她手指一紧,目光沉了几分:“调卷那日,归元堂的书手……并未在库房。”
她抬头,冷声唤道:“去,把那日当值的秦文阁叫来。”
“若他失联——”
“锁全堂门。”
—
广隐堂内,萧策举杯,笑着看着众人。
“你们说,景王是怎么死的?”
没有人回答。
“他是自焚的,”他自言,“可尸身,没人见过。”
“我这些年,常想,他到底——有没有真的死?”
他看向堂中某人,语气轻得像一口茶:“你记得最后一个见他的人是谁吗?”
那人握杯的指尖微颤。
萧策笑了:“记不住了?没关系。”
“我记得。”
“我可以替你们——一人一口地,把那日的事说出来。”
“可你们要记得回话。”
“因为我,不打算替他沉默了。”
—
这一夜,广隐堂灯火通明。
归元堂密阁内,姜扶摇翻出一卷,指尖停在一行微晕的墨线旁。
她低声道:
“这是内库印泥,归不得归元堂。”
“宫里有人动了。”
她起身,望向门外:“这案——”
“得从陛下身边,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