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归元堂灯火未熄。
药库内,姜扶摇正翻阅太医院三年前移卷记录,桌上一排排账册摊开,灯光下的纸页泛黄,墨痕微晕。
“掌事。”门口传来一声急报,“刑部来了。”
她手指一顿,抬眼。
门外夜风带起一阵灌冷,侍卫急匆匆进来,神色压不住慌张:“是持旨搜查,全堂己封,带了六十余人,带锁卷箱、火油、拷械——冲的是主药仓。”
“搜证是假,要人是真。”姜扶摇语气冷。
她放下手中笔,抬手系紧袖带,眼神落在那一排刚翻完的卷子上。
“清仓。”她说。
“带走最底层三册,用替卷换掉,别让他们碰主目。”她又顿了顿,“备急案卷分三批藏散。”
“是。”人应声而退。
她转身往外走,脚步不快,眸色却沉着死水。
外头灯火早亮,刑部副指挥使带着人将归元堂前后团团围住,宫中不许兵刃出鞘,今日却带了两柄软刀入堂。
姜扶摇在阶前停住。
“归元堂为宫内医署,贵司查案要卷可呈,带刀入内,是谁的意思?”
“姜掌事。”副指挥冷笑,“圣上口谕。”
“圣上何时赐过你刑部私旨?”
那人不语,只抬手。
身后士卒迈步上前,作势要破库封门。
姜扶摇没动。
只一声轻响——
一块令牌砸在台阶上,重声震碎夜色。
“动她一寸,我劈你全堂。”
众人一怔。
人未至,声先到。
归元堂后门处,马蹄骤至,一匹青骢首冲进前院,立定时,尘土飞扬。
萧策翻身下马,披着暗红长袍,手中握着一柄未出鞘的铁骨扇,目光掠过刑部众人,如寒锋过骨。
“陛下今夜未召你们。”他嗓音低沉,“你们来,是谁调你们的?”
副指挥脸色变了,强作镇定:“质子殿下,此乃公案,阁下若不愿参与,可请回——”
“她是我的人,我当然要管。”
萧策走上前,踩着那块牌子,居高临下。
“太妃叫你们来,想找旧案证物?”他低头,语气缓,“回去告诉她,那些东西都烧了。想查,先把火灭了。”
副指挥脸色铁青,眼神躲闪。
身后几名随行御史想出声,却被他抬手止住。
萧策垂眸,扫了姜扶摇一眼。
她站在台阶之上,冷眼看他,不语。
“别看我。”他开口,笑意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你信我挡得住他们?”
她沉默。
“那你就站着,别后退。”
“我替你挡,你记得还。”
他这句“还”,咬得极轻。
夜风乍紧,刑部众人被迫止步,归元堂大门前僵持片刻,副指挥终咬牙抱拳:
“属下……回禀陛下。”
一行人撤去。
院中渐静,只余烛火微摇。
姜扶摇转身欲入内,身后传来他一声轻唤:
“扶摇。”
她站住。
“今日我出面,不是帮你。”他一步步靠近,嗓音落得极轻,“是给他们看,你的人——我动不得。”
“你自己,也要记得。”
“你不是景王的人,不是归元堂的人。”
“你是我用命保下来的人。”
“所以别再动什么旧案。”
“要命,我护你;要真相——”
“我杀了你。”
他说这话时,眼中毫无笑意。
她没有回头,只一句:
“你若真想护我,就别再把我往火里推。”
他说:“可你本来就是火。”
“我只是点了一根灯芯。”
他没等她再说,转身离开,背影被夜色吞没,像一场火灾未燃前的浓烟。
而她在原地,立了很久。
首到远处钟声响起,宫墙后的夜沉得再无光,她才转身入内,低声吩咐:
“封门。”
“所有旧卷,一夜内转移。”
“疯王护了这一场。”
“下场,我不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