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未中天,天色却阴得像夜。
紫宸殿刚退朝,内阁尚未散会,冷宫偏殿的宫门却在这一刻被人自内打开。
褪色的凤袍拖着尘雪,十年不出的太妃,缓步而出。
她步伐稳重,一步三叩,如入朝仪。
身后嬷嬷低声:“娘娘,此时出面,只怕……”
“怕?”太妃打断她,“我怕她不死。”
“我怕她活着,就要把我那年掩下的案,挖出来。”
“既如此,那就由我亲手翻。”
她一语落下,手中抬起一卷封印未开、以太医院旧纸封存的密卷。
“归元案,再开。”
——
同一时刻,归元堂。
姜时鸢正与疯王整理新接入的医署归档。
副使火急火燎奔入,手中抖着刚从司礼监送来的黄封。
“太妃递案入内阁,请求重启太医院旧年童子脉试档!”
“主旨上言:姜时鸢当年参与试毒,今执主印,恐旧毒未清,脉源难辨。”
疯王一掌拍碎脉台:“她想翻旧命案,来废你!”
姜时鸢脸色未变,反倒一笑:“她终于出手了。”
“那她得掂量,她翻的是谁的骨。”
疯王看着她冷静的背影,忽然道:“你真不怕?”
姜时鸢淡声:“我怕。但我更怕,那些和我一样被投进毒缸的孩子,一首死得不明不白。”
“她想用我这块骨,堵住归元的血口?”
“那我就让她看清,这块骨——咬得动人。”
——
午后,内阁急召归元主印、礼部医正、内廷监使三方共同审议。
姜时鸢入殿时,太妃己稳坐客侧,一袭墨红暗纹宫服,凤眼微抬。
“姜大人。”她笑,“十年不见,你越发像你母亲了。”
“都这般倔。”
姜时鸢站定:“我母亲死在你下令之夜。”
“如今我站在这里,也正好问一句——她该不该死。”
太妃不怒,反而语气更稳:“若她不死,太子怎继?”
“若你不退,这主印怎过?”
她顿了顿,“你想为你母翻案,那我就陪你——看看你翻出的,是谁的命。”
她一挥袖,身后内监呈上三卷密档。
“太医院脉试案、童子毒录案、归元卷轴副本,一字未改。”
“来吧,姜大人。”
“你若真有胆,就从你父亲那页开始念。”
疯王站在席外,眼神森冷,指节微动。
姜时鸢却抬手示意:“陛下既准,我便审。”
“只不过——”她目光扫过殿中众臣,“这一次,不是你审我。”
“是我——审归元。”
太妃轻笑,眸中却隐着一丝寒意:“你要翻案,可以。”
“但归元若翻塌,血落谁身,可要你自己担。”
“你父亲最后一页写了什么,你真敢念?”
姜时鸢不避不让,盯住她,声音冷静而有力:“我父亲是大夫。”
“他写的不是罪,是命。”
“他若留下的真是冤,那我替他翻。”
“若他也曾被你操控写假,那我——一并审。”
她一字一句:“不是只翻案。”
“是清算。”
朝堂寂静,气压如山。
疯王手握刀柄,沉声道:“你动归元,我们就动你。”
“你想借审归魂案废她,那我疯着,能废你。”
太妃眼神一寒,抬手压下:“看她能翻出什么。”
“我这身凤袍,穿了十年,也该改了。”
姜时鸢走上前,翻开第一卷密档。
手指指节微微发紧,却稳稳落在第一句:
——“太医院童子试毒录,编号序西,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