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一刻,归元堂外仍亮着灯。
风雪止,脉室内却寒意未散。
姜时鸢坐在卷案前,一页页摊开的血脉旧卷,正被副使清点归档。
她眉心紧蹙:“有一页不见。”
副使点头:“是三年前童子脉案的入殿查验卷,那一页记有先皇的亲批。”
疯王倚在门口,衣袖未换,仍是昨夜的血迹未干。
“他们动手了。”他语气冷得没有温度,“今晚不只卷,还会有人来。”
姜时鸢站起身,望向院外:“守住归元。”
“守不住,那我们就烧一次彻底的。”
——
夜半。
一队身穿内侍银服的人悄然绕过南门,进入归元堂后庭。
为首之人低声通报:“奉太妃密令——突审姜氏。”
“归元之人即刻列位,太妃将于未时之前下达裁决。”
疯王不见人影。
姜时鸢迎面而出,拦在主堂台阶之上,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你们是审我,还是杀我?”
对方道:“奉命审卷。”
她点头:“那便当堂审。”
“我在此,卷在此。”
“你敢宣,就敢判。”
那人迟疑片刻,终是展开一道绣金密诏。
姜时鸢冷眼扫去,只见上面列明三条:
——姜时鸢执归元印久,谋私疑重;
——脉案争议难平,需暂退职待命;
——归元归景王代署,卷权冻结。
密使刚欲宣完最后一句,只听门外重重一声响。
疯王踏入,风尘未褪,目光如炬,血衣未换,脚步声像铁打在石上。
“你们既敢宣,就当承我疯子一命。”
“姜氏退?”
“你们先退一命试试。”
侍从惊慌后退:“王爷,此为密旨……”
“那就让它亮着。”疯王一脚踏上台阶,“来人,把归元堂内所有灯——全点起来。”
“今日所有人看清楚,谁要退谁的命。”
姜时鸢望着那卷密诏,又低声一笑:“我从未求过命。”
“但这一回,我想活得更久一点。”
她声音不高,却击打在疯王胸口。
他愣了片刻,轻声问:“你说什么?”
姜时鸢未回,只向前一步,面对来势汹汹的太妃密使与随行卷吏。
“归元不受外调。”
“你若要卷,需三殿官印;你若要我命……”她停顿一瞬,缓缓将左袖挽起,露出前几夜留下的伤痕和毒纹。
“请先来验我的血。”
她的声音清冷,气场压人。
“若我是毒命,我亲口承;若不是,谁敢诬我,就得赔我一脉。”
疯王眸色一点点暗下去,沉声道:“她若今日被带走,我疯到皇阶。”
“你们可以试。”
密使手抖了一下,刚要答话,忽听外头又一阵骚动。
“副相李从山至。”
那是太妃的最后一手。
李从山迈入堂中,手持律卷,不慌不忙:“姜大人,陛下病势未稳,朝局动荡,归元之卷,若再扰乱民心,便是重犯。”
“你退一步,或许还能自保。”
“否则……”他轻轻一笑,“你将连累疯王也一同坠局。”
姜时鸢抬眸,目光不躲不闪:“我倒要看,谁能判我一局死命。”
她看向疯王,第一次,声音微哑却稳。
“若我真的要退,只退你前。”
疯王低声喃语:“你若退了,那我疯也疯尽了。”
——
同一时刻,太妃宫内。
景王正在翻读一页旧脉册,忽见太妃合上手中最后一页。
她面无表情道:“疯王今晚若不退,明日便是朝堂之乱。”
“归元若不封——我便换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