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寝殿静极了。
姜时鸢跟着太监入内,一步一步走过回廊,每一步都像踩在半干的血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前一夜刚查出“老案死者”留下的血字,今早便被皇后宣入宫中。
太巧了。
巧得像有人,巴不得她接下来“再出点事”。
寝殿内,香气缠绕,帘后人影半倚。
“来了?”皇后的声音比帘后影子还轻。
姜时鸢跪下行礼,规矩周全:“草民姜时鸢,叩见娘娘。”
“你是狩王的医女?”皇后语气不轻不重,却自带三分凉。
“是。”
“你知道,昨夜本宫做了个梦?”
“请娘娘明示。”
“梦里你穿着血衣,带着一条蛇,缠着本宫脖子。”她轻笑,“蛇说:‘娘娘,你欠姜家一命。’”
姜时鸢垂眼:“臣不通梦。”
“但你懂药。”皇后忽然首言,“太子妃,是你救的。”
“她是被人毒的。”姜时鸢语气不卑不亢,“臣只是做了本分之事。”
“你父亲当年也是太医院首席,最后却背了命案。你不怕重蹈旧路?”
“怕。”她抬头,声音极轻,“所以才要把旧路上的人都查清。”
皇后神色微动:“你怀疑什么?”
“我不怀疑娘娘。”
“那你怀疑谁?”
姜时鸢顿了下,缓缓答道:“怀疑那些——用娘娘的梦,来吓臣的‘神仙’。”
这话一出,殿内忽然一静。
皇后不语,帘后只剩下药香翻涌。
良久,她道:“很好。”
“既如此,本宫今日的病,就由你来看。”
她伸出手,让姜时鸢把脉。
姜时鸢三指轻搭,眉头微蹙。
皇后的脉息,不稳中带寒,寒中透热——这不是普通的体虚,而是服药后生出的冲脉现象。
她翻看脉象,再以指尖探唇内颜色,忽然顿住。
舌下有两点乌色瘀痕,是“金石类药冲撞”留下的毒线征兆。
皇后体内,己有毒。
而且,投毒之人,极其熟悉医理。
不然不会选“既像调理、又似毒引”的药材。
这不是外人下的,是——自己人动的手。
她眼神轻敛:“娘娘近日是否服用了‘宁宫丸’?”
皇后轻笑:“叶千秋所开,太医院多年主方。”
姜时鸢点头:“那请娘娘暂停此药三日,再试一剂我调之方。”
“你是在说,叶大人下的药有毒?”
“不。”她淡淡答,“臣只是诊病,诊到哪里,说到哪里。”
“至于毒不毒,臣说了不算。”
“那谁说了算?”
姜时鸢收起药箱,起身退后一步,低头冷声道:
“尸体说了算。”
皇后微微眯眼,忽而笑了:“怪不得狩王要你。”
“你嘴比刀还利。”
姜时鸢出宫前,被拦在宫门口。
太医院侍御赶来,宣读一道“内部通告”:
——“因宫内连出风波,太医院决定临时整顿,所有无品级医女暂停随诊,返回原属地听宣。”
说白了,就是封她口。
她只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盖着狩王印玺。
“狩王昨夜亲笔所请——调我入司礼监为‘医辅’一职,暂代御药监督一职。”
“既如此,”她轻声,“是我封你们,不是你们封我。”
太医院侍御手一抖,面色铁青。
她走出宫门,马车内早有一人候着。
萧策坐得懒散,正剥一枚橘子,见她上车,只说了一句:
“你若死了,宫里真就没人好玩了。”
她接过他剥好的橘瓣,咬下第一口,淡淡道:“你别太高看我,我最多,只会治病。”
“没事。”他低笑,“我杀人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