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元归政第五日,宫中风向再变。
内阁抛出一纸奏章,首指疯王摄政越权,要求重审归元卷宗中“疯王曾私取脉档”旧案。
此举一出,朝中震动。
归元堂主阁档房被御前封锁,西道锁链,五部交叉盖印。
姜时鸢深夜赶到,只见归元旧卷堆满前殿,连她父亲当年私藏未交的“替脉卷”也赫然在列。
疯王站在廊下,面无表情。
“你拿过这些卷?”她问。
疯王没答。
“你真的——擅改过脉档?”
他沉默片刻,语气极轻:“我改的不是档。”
“是命。”
——
七年前,疯王被毒箭所伤,命悬一线。
归元按制规应验其脉归绝,不得再治。
是姜允礼——姜时鸢之父,私篡一页脉卷,将疯王生脉强录“假童子编号”,才换得延命一线。
也正因如此,疯王体内脉毒残留至今未清,时有血症发作,久治无效。
如今旧档重启,便等同于一纸公罪:
“疯王,曾为假脉者。”
——
归元堂内。
姜时鸢一夜未眠,反复调制新方。
她查遍旧卷,终于找到一页脉毒记录:
“疯王体内所残,并非寻常箭毒,而是‘离心草引’。”
“此物只在旧朝实验药案中出现,系废案。”
她心底骤沉。
疯王中毒非箭,而是当年归元废案中的“试毒体”。
她颤声问副使:“你可记得,当年废档那一批,是何批次?”
副使脸色煞白:“编号——九系。”
“疯王若为假脉童子,亦为九系。”
姜时鸢跌坐在椅中,声音发冷:“他们一早就埋好这一颗命。”
副使声音发抖:“他那年中毒之后,是她父亲跪着进的太医院密署。”
“他不是疯子,是死过一次的人。”
——
午时,疯王于宫中议政时突发吐血。
血染半袖,首溅皇案。
百官震动。
礼部尚书立刻提奏:“摄政王旧疾复发,恐伤理政,恳请暂退归元养治。”
皇帝沉吟不语。
疯王却冷笑一声:“这点血,还不值你们一句奏折。”
他抬手擦净,稳步走下丹陛。
“摄政未死,谁敢夺命?”
众臣无人敢答。
——
当夜,姜时鸢重入归元后阁,调药至酉时。
疯王执灯来看她,一进屋便晕倒。
她连忙扶住,只见他指尖血脉鼓动,唇色泛黑,眼中却还带着冷意笑:“疼。”
“你别死。”她咬牙,“你若敢死,我就真疯了。”
他轻轻搭住她的手:“你早就疯了。”
“疯得我想活。”
她跪在床前,手指颤着为他压脉:“你还没还我命——疯王不能死。”
疯王缓缓睁眼,嗓音低哑:“我若死,谁还替你杀人?”
“你别救我,姜时鸢。”
“你救的人太多了,该轮到你自己了。”
她愣了愣,低声笑了:“你要我救我自己?”
“那你得先撑到我活成你想要的样子。”
——
她熬药至三更,终以骨针封住他心脉之毒。
但这并非解毒,只是拖命。
副使送来一道密信:“太妃命人调出归元废卷原始册,欲重审‘九系童子案’。”
姜时鸢冷眼看信:“她要审脉,我便让她看——这天下几人,是命活的,几人,是药养的。”
她放下药碗,走出归元,抬头望向北宫。
眼神里不再有医女的冷静,只有归命者的锋芒。
“疯王命在我手。”她低声说。
“可他的命,不止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