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焚案未止,冷宫灯火骤明。
那位沉寂十年的废太妃,穿了一身褪色的旧凤袍,从北宫偏殿缓缓走出。玉砖之上,她步履稳缓,每一步都沉着,像从坟里爬出的旧朝命脉。
发髻未束,鬓边雪白未掩,但她的眼神冷硬如刀。随行的老嬷嬷躬身低语:“娘娘……若真是她……”
“就更不能再等。”太妃语声低哑,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抬手,将袖口中的铜令丢在台阶上,砸得门吏一惊。
“去御医署,开归元尸脉箱。”
门吏一听“归元”二字,脸色瞬间煞白,颤声道:“娘娘,那是……圣令封锁之地……”
“本宫是旧脉之母。”
她只看了那人一眼,目光落下时,仿佛那人己死了半条命。
“她若真还活着,我若不动,就等着给她陪葬。”
嬷嬷从袖中取出那枚暗金铜令,纹刻斑驳,是前朝皇室密令专印。
门吏几乎是跪下去的,哑声:“……遵旨。”
——
归元堂内,一盏油灯烧得哔哔作响。
姜时鸢忽然剧烈一颤,在胸口的窒迫感中,猛然睁开眼。
她喘得像从水里捞上来,喉咙发干,肺腑仿佛被人拿刀刮过一遍。哪怕是呼吸,都仿佛是在刀锋上蹭着活命。
“醒了?”
熟悉的低哑嗓音从床前响起。
疯王坐在床边,衣袍未脱,眼下有青。他手里端着药盏,盯着她没说废话。
她想起身,手臂却抬不起。
疯王一手托住她后背,碗凑至唇边:“别动,喝。”
姜时鸢偏头,咳出一口热血:“烫……”
“药熬得急。”他语气平淡,眼神却未移开半分。
她皱眉:“你加了什么?”
“活血的。”
他顿了顿,像说日常小事:“掺了我的血。”
姜时鸢怔住,唇角一动,没说出话来。
“你疯了。”她低声说。
疯王看着她,眼底不见起伏:“你不是早知道?”
他将空碗一扔,药汁撒在地面,深黑渗入地砖。
“疯子不怕死,更不怕被你拖着活。”
——
归元副使连夜被唤入。
疯王面色如铁,沉声:“她的脉,再看一遍。”
三名脉师齐上。
姜时鸢被扶起时,唇色苍白得像纸。她一言未发,只伸出手腕。
副使搭脉不过三息,神色骤变。
“一半水,一半火,互冲却不灭。”他眼神震惊,“这是……主脉反印。”
疯王睨他:“确认?”
副使取出一枚朱砂鎏金印章,小心地贴近她掌心。
印未碰肉,便主动吸附。
下一刻,姜时鸢掌心血线卷动,泛出淡金脉纹。
“元脉主。”
三字浮现。
三名脉师齐跪。
疯王坐在高台之上,指尖缓慢敲击椅扶,神色冷得像冬夜霜雪。
“她是真的。”
“而太子……”他低声,“是假的。”
他转头望向姜时鸢,目光锋利:“你说——这局,要怎么收?”
姜时鸢睫毛动了动,声音低却清晰:“我想收尸。”
疯王挑眉:“收谁的?”
“动归元的人。”她抬眼,眼神干净透亮,“谁碰,谁死。”
——
夜色更深,冷宫依旧未熄。
太妃回宫,面色沉如死水。
她坐在廊前,看着那封尘十年的归元尸脉卷,指尖微颤。
“是她。”
“那枚印章动了。”她轻声道。
“姜时鸢还活着。”
“她是当年那个被除名的变脉……不死之命。”
嬷嬷低声问:“娘娘,那东宫……”
“撑不过三日。”太妃看向黑夜。
“吩咐下去——动药库。”
——
同一时刻,归元药库外。
五人着黑衣,猫伏在墙角,一人探头确认巡逻动静,低声道:
“一柱香撤。”
“炸主引,烧三层。”
另一个声音冷静:“杀疯王?杀姜时鸢?”
领头者轻笑一声,嗓音极轻:“都不用。”
“只要她再中一次毒,宫里自会信——她的命,不正。”
远处火光初起。
归元第三层,被炸开的库门轰然倒下。
风灌入药柜间,散出一股焦苦之气。
而此时,姜时鸢的毒线,己悄然在血脉中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