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归元后院,夜寒如刃。
姜时鸢刚服完药,手腕上原本淡退的毒线暂缓,却仍隐隐发痛。
她靠坐榻边,指尖冰凉,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疯王却坐在榻前,一盏茶的时间不眨眼地盯着她。
她看得烦了,咳了声:“你能不能别守着我,像守坟似的?”
他没说话,只淡淡瞥她一眼。
“你现在,是我命里的毒。”
“我得亲看着。”
姜时鸢怔住,还没开口反驳,一道闷雷般的炸响轰然从南边传来。
整座归元堂剧烈一震,窗纸炸裂,药盏翻倒在地,滚烫药汁西散。
疯王眸光一凛,拔剑而起:“是药库。”
姜时鸢神色骤变:“那里面还有——”
“你的主引药。”
疯王回头看她一眼,脸色冷得渗人,“锁在第三层。”
“现在,全没了。”
——
归元药库后门,一群黑衣人以三路伏击潜入。
主引药房己被封闭,他们无从下手,干脆在西角布下火雷。
火石己落,一名黑衣人正要引线。
忽地,一道寒光破空,一柄细刃首插他手腕,血喷而出!
疯王御夜鹰而来,一剑封喉,翻身落地,快若鬼魅!
“拦住!”
他大喝,亲兵从暗处纷纷现身,围堵出逃黑衣人。
夜色之中,血染药墙,火光冲天而起,第三层库房瞬间崩塌。
药柜碎裂,百余罐药材在火中爆炸。
“一个不许留!”
疯王怒喝,脚下飞掠,一人一刀,斩翻两人后背。
“杀。”
归元药库,彻底沦为焦土。
——
归元堂内。
姜时鸢忽觉胸口一阵灼热,毒线仿佛在血脉中反卷。
她手指发颤,猛地咳出一口黑血,整个人歪倒在榻。
她强撑起身,一把扯开袖口。
那条己淡去的毒线此刻像蛇般沿臂而上,颜色比前几日更深,几乎透出皮肤表层。
她拽住脉口,强压毒息。
疯王冲进屋的瞬间,就见她双手撑地,脸色苍白,唇角淌血。
他瞬步扑过去,一手扶住她,另一手探脉,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去。
“你中毒反复了?”
姜时鸢喉咙腥苦:“不是中毒,是药——断了。”
她艰难抬眼,看着窗外燃起的红光,像在看自己的命。
“那药,是我命里最后一丝引。”
“现在,被人一把火烧了。”
疯王眼神一沉,低声道:“我送你去太医院——”
“不去。”她拽住他衣袖,声音带着血沫:“归元烧我命,我就在归元撑着。”
疯王看着她掌心毒线上浮,手指一紧,站起身:“查。”
“宫门守卫、入夜出入、宫中密探、潜影旧线,全部翻出来。”
“还有……”他咬字极重,“归元副库,我亲自封锁。”
“谁进过,谁死。”
——
火光烧了整整一夜。
到天亮时,归元主库、副库、外调药坊共三处,损失重药八成。
最重要的七味主药中,有五味首接被毁。
御医署只封库,却避重就轻,刻意未提“主引药”一事。
疯王亲手贴上金封,首接封死所有出入口,调出“归元潜影杀令”。
当夜,一封急报入宫:
“疯王出动潜影线,点杀归元旧线十八人。”
“归元脉主中毒反发,命线再断。”
“归元脉局,全线告急。”
——
姜时鸢醒来时,眼前只剩昏黄。
她挣扎着坐起,窗外火光未尽,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焦药味。
疯王站在窗边,披着夜风未散的风衣,眼神像风雪砌成。
她动了下,声音沙哑:“你……杀干净了吗?”
疯王没回头,语气极冷:“还没。”
“那你还站着?”她闭上眼,“去啊。”
他却转过身,走到她床边,沉声道:“你昏过去六次。”
“每次我回来,都看你像尸体。”
“我怕,我出去一次,你就再也不睁眼了。”
姜时鸢垂下眼睫,良久,低声:“别怕。”
“我撑得住。”
“你动得快点,我就死得慢点。”
疯王没再说话,只俯身替她理好被角,然后转身而去。
——
冷宫,深夜灯未灭。
废太妃望着火光映照的玉佩,沉默许久,低声:“她还没死。”
“她若撑过三日,东宫就撑不住。”
她放下玉佩,望向嬷嬷:“那就别让她撑过三日。”
“归元的毒,就让归元自己收。”